沈时鸢心神一颤,不可思议看向霍予铮。
男人俊挺侧脸对着门外,神色沉淡如常,薄唇却飞快掀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她呆呆望着他的侧影,心脏像破了个洞,涌出酸楚至极的模糊血肉。
原来今生,她没有按照他的要求低三下四弥补阮梦君,他便不惜调动身为霍家长孙的能量,暗中给阮梦君安排了一件又一件惊喜。
落地电扇的风一阵阵吹来,燥热的空气中,沈时鸢只觉浑身发冷。
出院后,整个文工团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排练,为三天后的汇演做准备。
“啊!”
排练群舞的阮梦君突然惨叫一声,低头只见她舞裙被挂到,扯开一个大洞。
沈时鸢身为副团长,只好将一套备用的舞裙拿给她。
阮梦君却眼圈一红,倔强咬唇:
“我虽然没有好的家世背景,再怎么努力都只能给某人作配,被拿走心血成果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但我有起码的自尊。”
“沈时鸢,你拿来擦汗的破布,我不穿。”
沈时鸢蹙眉,刚想解释这是她洗干净的备用舞裙。
周遭几人却安慰起阮梦君,纷纷朝沈时鸢投来讥讽目光:
“算了,人家可是师长千金,咱们得罪不起。”
“她能偷走你的心血,才华和能力是偷不走的!梦君,你才是大伙眼里公认的领舞……”
沈时鸢缓缓沉下脸,心底荒谬。
她偷阮梦君什么了?
团长却突然带进来几箱高档崭新的演出服,喜气洋洋道:
“霍家大公子为了预祝阮领舞演出顺利,特意给咱们全文工团都送了新舞蹈服!”
女兵们顿时一拥而上,都朝阮梦君挤眉弄眼起哄。
“哎哟喂,又是那位霍大公子!”
“真是缺什么他送什么,梦君,你还不从实招来?跟人家发展到哪一步啦!”
阮梦君抚摸着精美舞裙,心跳砰砰,害羞咬唇否认:“你们别乱讲……”
有人羡慕猜测:“到时候他应该也会来看文艺汇演吧?”
“梦君你可得好好表现!”
阮梦君却想到什么,目露黯然:“我在最后一排伴舞,他应该看不见我吧。”
第二天,除了演出服,对方又陆续送来了高档化妆品、舞美首饰等等。
很巧,沈时鸢和阮梦君身形一样,但同个尺寸的舞裙舞鞋全都只有一套。
阮梦君故作歉疚:“抱歉啊,可能是霍大公子他弄错了人数,要不,我把我的让给沈副团长?”
沈时鸢冷淡拒绝:“不需要。”
几个女兵把阮梦君拉走:“她偷了你的独舞,还污蔑你的清白,梦君,你别肉包子打狗对她好了……”
窃窃私语声中,沈时鸢只顾埋头继续排练。
这出独舞是她前世错失的梦想与心血,也是今生退伍前的完美谢幕。
她什么都可以不顾,只求在舞台上演绎出最完美的效果!
深夜,她又是最后一个离开排练室。
一转头,却对上窗外沉默看她跳了许久的男人双眸。
见她结束,他推门而入,手中是一套崭新的舞裙。
霍予铮目光落在她跳得满是血泡的足尖上,隐隐动容,递过来:“跳得很美,祝你汇演顺利。”
沈时鸢心头微震,唇角苦涩。
没有人知道,这一支《惊鸿》,就是她半年前为了霍予铮独自编排出来的心血。
今生,她终于能上台跳给他看了。
但他坐在台下,想看到的人却不是她。
她擦了擦汗,记起这些天的点点滴滴,笑容嘲讽:“谢谢,不过不用了。”
霍予铮低沉嗓音却喊住她:“时鸢,这次压轴的独舞演出,你先让出来吧。”
沈时鸢背影顿住。
“跳独舞是阮同志一直以来的心愿,你就算让出这一次,往后的机会还有很多,更何况绑架一事上,你也理应对她作出补偿。”
她背对着霍予铮,闭了闭眼。
他终究还是和前世一样,提出了这个要求。
“我不会让的。”
沈时鸢头也不回,冷声拒绝。
这天,大汇演前的紧张氛围中,她在排练室里练习了最后一遍。
换好舞裙,即将准备登台上场时,沈时鸢的脸却猛地一白。
门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眼看着独舞就要开始,广播里的音乐前奏已响起,沈时鸢拼命呼救,不顾一切狠狠撞门,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路过!
“下面请观看独舞表演,表演者:阮梦君!”
高亢的报幕声远远传来。
沈时鸢呼救的嗓音却忽地被死死掐住一般,发不出半个字。
她不可置信盯向窗外那道匆匆离去的背影。
居然是霍予铮……
他为了阮梦君的心愿,竟把她反锁在排练室!
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声,一墙之隔的大礼堂内掌声雷动,响彻全场。
独舞结束了。
沈时鸢呆呆望着镜中练舞练到伤痕累累的自己,忽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脸上已满是冰凉的泪痕。
这支舞蹈,短短七分钟,每一秒的动作却都藏着她纯挚浓烈的爱意、她跳到脚尖满是血泡也不愿停歇的心血。
没想到,今生还是被阮梦君夺走了。
绝望的恍惚中,舞台上的阮梦君激动讲述着自己编出这支舞蹈的心路历程。
沈时鸢蜷缩在角落里,几乎想象得出,霍予铮此刻就站在台下某处阴影里,满眼装着台上女人的深情眼神。
她闭了闭眼,原本以为,这已是最大的绝望。
可不等大伙结束庆功宴过来发现她,门缝处却燃起阵阵呛鼻的浓烟。
排练室起火了!
她惶然捂住口鼻,拼命拍门。
火势遇上堆放的杂物却越来越大,火舌四起,玻璃炸开碎裂声,沈时鸢尖叫躲开,整间屋子里却已避无可避……
就在她昏迷濒死之际,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一道狠狠撞开门径直冲入火中的身影。
是幻觉吧?
霍予铮此刻应该正陪着阮梦君庆功,怎么可能跑来救她?
还一副双眸猩红、命都不要的模样……
再次醒来,身体传来剧烈疼痛。
沈时鸢艰难睁开眼,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一对上床边男人的面孔,她心跳陡然凝固,瞬间记起濒死前的所有痛苦!
不知霍予铮在病床边守了多久,昔日峻挺面孔竟透出深重疲色,眼中布满血丝。
见她终于苏醒,他动作颤抖握住她的手。
沈时鸢眸底冰冷,刚想抬手扇过去,动作却猛地僵住。
霍予铮,他的脸……!
只见男人半边脸上都露出新鲜狰狞的烧伤,乍看骇人不已。
他却毫不在意般,眼底翻涌着失而复得的深邃心痛:“时鸢,你终于醒了。”
“汇演那天排练室起了火,我到处找你……还好,还好你没事。”
原来最后那一眼并不是什么幻觉。
冲进熊熊烈火赶来救她的人,真的是霍予铮。
沈时鸢听医生说,自己双腿严重烧伤,恐怕今后都跳不了舞了。
而霍予铮被毁了容,身上也受伤不轻,却坚持把植皮机会先让给她,不顾自己治疗,整天守在她手术室外。
沈时鸢满心的痛恨与质问,都化作了良久的沉默。
“霍予铮,你……”
男人却打断了她:“时鸢,你别怪阮同志顶替你跳了那支舞。”
“你出身优越,天赋过人,想要什么机会都有人主动给你送上,但梦君她不容易。”
听着他一字一句都在为阮梦君开脱解释,沈时鸢的眼神缓缓失焦般放空。
原来他舍命救下她,只是为了不牵扯到阮梦君。
“……霍予铮,我不会怪她。”她麻木牵起枯白唇角。
“我把你,让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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