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赶去剧院。
大家看到我十分讶异,尤其是夏院长,他让我赶紧回去,在家里好好陪父母,珍惜最后的时光。
这说得我是死定了。
我去了道具组找周忠言。
刚进入道具间的门,脖子上传来轻微的疼痛,好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我随意抹了抹,便寻找周忠言的身影。
他正在搬梯子。
「周伯,你听听。」
我点开昨晚录下的视频给周忠言听,他一听就大惊失色。
「周伯,这个跟我一起唱的男人是谁?」
「你问这个干嘛?你还嫌你闯的祸不多吗?小陈,就这几日了,你就消停吧。」
周忠言一脸的无语。
「既然我死定了,再闯多大的祸都不要紧了吧。周伯,你就告诉我吧,让我死得明明白白。」
此时我还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整颗心都被那动听的男声吸引了。
他的声线,他的唱功,无疑都是第一流的。
对强者的崇拜和羡慕,抵消了死亡的恐惧。
被我缠得没法,周忠言只得告诉了我。
「没想到过了40年,他还是冤魂不散,他就是这首歌的原创作者。」
周忠言讲,80年代初,剧院有一位嗓音非常出色的男独唱演员,叫钱方强。
钱方强十分有才华,能自己编曲谱词。
那年国庆节的夜里,钱方强在舞台上演唱他编写的新歌《乘愿归来》。
这首歌一唱响就引起全场观众的轰动,大家纷纷叫好,要求他再唱一遍。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钱方强向台下观众三鞠躬,他说这首歌他一生只唱一次,唱完后就要成为绝响。
如果有人敢唱这首歌,那么下场就会如他。
钱方强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就自动从脖颈掉下来,在舞台上咕噜噜转动了三四圈。
这一幕把大家吓傻了,反应过来都冲向门口,结果发生了踩踏,死了三四个人。
「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我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着呢,那时候不像现在网络发达。」
大概周忠言觉得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向我赔了个笑脸,又道:「到2000年左右的时候,剧院来了一个年轻人,他同样对这首歌好奇,只是练习性地唱了几句,几日后死状和钱方强一样。」
「是他杀吗?」
总不会是自己把头割下来吧,这很难实现。
「没有证据是他杀,也没证据是***,就是死得很蹊跷。你说,如果是他杀,谁能在大庭广众下杀人于无形?」
确实没人在大庭广众下杀人于无形。
「都死了两个人,为何不将这首歌的词曲销毁?」
我无法理解剧院保留这首歌的用意,怕人出事直接销毁词曲一了百了嘛。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销毁词曲,也可能是舍不得这么好听的歌吧。」
说着,周忠言的语气陡然一转,满脸不屑。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首歌,歌词特别不吉利,什么骨架,什么眼眶,就是写的一个人死后想念他妈妈,想要投胎转世回来。
「小陈你说说,这是什么鬼歌词,整首歌都阴森森的。
「我怀疑钱方强中邪了,不然怎么写这种歌词?他出事,我其实是不奇怪的。」
歌词中虽有这些字眼,但满满都是儿子对母亲的热爱,而且经钱方强独特的嗓音演唱出来后更加动人,我完全没有周忠言说的感受。
我摸着鼻梁寻思,忽然周忠言伸手指着我,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怎么了?」
我赶紧低头看自己,但没有发现异常。
「你的脖子。」
周忠言仍伸着手。
我慌忙去摸脖子,只见手指沾了一点血渍。
打开手机的镜子模式,看到脖子上有一条很细的血印,绕了脖子一圈,仿佛是被刀刃划过。
「当初那个练习唱禁歌的演员,也是像你这样,脖子出现血痕,然后头就从脖子上掉下来。」
周忠言突然大口喘气,一抽一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
我知道他心梗犯了,马上在他的衣袋里找到急救丸塞到他嘴里,半晌他才缓过气来。
「周伯,好些没有?」
「小陈,就三天的时间,回去多陪陪父母,把该尽的孝尽了,别留下遗憾。」
周忠言叹着气。
我没有说话,心思仍在那首禁歌上。
这首歌叫《乘愿归来》,其歌词内涵真如周忠言说的那样吗?
钱方强在舞台上一唱成名,为何又要以死让此歌成为绝响?
换成是我的话,我肯定是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唱我的歌。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从剧院出去,所有遇到的人都对我避之不及,我也没在意,毕竟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回到家我去卫生间沐浴。
站在镜子前,脖颈上一圈细细的红痕,好像戴着一根红线似的。
我用湿毛巾在红痕上擦了擦,一滴绿豆大小的血便渗出来。
「难道我真的快死了?」
我自嘲地一笑。
此时死亡的恐惧才真正萦绕心头。
镜中照出的身体在肉眼可见地颤抖。
「小羡,你没事吧?在卫生间很长时间了。」
妈妈在门外敲门。
「没事,我在方便。」
我撒了谎。
现在只能让父母晚点悲伤。
洗了澡,我对镜自照,发现脖颈上的红痕更明显了。
我索性在脖颈涂了粉,又换上一件有领的衬衣。
「小羡,你不是不喜欢穿衬衣吗?」
妈妈打量着我。
我不喜欢穿衬衣,觉得太束缚。
所以我喜欢大T恤,宽宽大大的,身体在大T恤里自由自在。
「随便找了件衣服穿。」
一连三天,我陪妈妈一起买菜做饭,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爸爸扶着鼻梁上的眼镜,向我妈打趣我。
「哟!这是咱家的女儿吗?平时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的。」
「如假包换!」
妈妈笑容可掬。
晚上,我煲了一锅鸡汤。
这大约是我最后的晚餐,也是我和爸妈最后的聚餐。
妈妈将鸡腿夹给我,我又夹给爸爸,爸爸夹给妈妈。
「妈妈,锅里还有鸡腿,你吃吧。」
大约是意识到什么,又或是心灵感应,这餐饭吃得很沉重,爸妈没像前几日那样开心,也没揶揄我。
大家都没有说话。
收拾完碗筷后,我掩上房门。
将自己的银行卡和身份证放在桌子上,另外在纸上写下我所有支付账号的密码。
这样我若有什么不测,爸妈他们可以将我的钱取出来。
晚上9点过后,我在衬衣上别了一枚胸花,这枚胸花里有个针***头。
我借口扔垃圾便出了小区,搭出租车直奔剧院。
车窗外,高大的树木、缤纷的人影、闪烁的霓虹灯从眼前飞驰而过,只有一轮明月始终相随。
我摸着自己的手,忽然打了个激灵。
周忠言给我的那串双鱼手链,在我洗澡的时候放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了。
这似乎是个不好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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