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捻起一颗冰镇过的荔枝,亲手剥开,送至我那过敏畏寒的女儿嘴边。
三岁的女儿不懂何为过敏体寒,她只晓得,那个素来冷漠的父亲,竟会亲手剥东西喂她。
她欢喜地张嘴,咽下那枚冰凉的果肉。
顷刻间,女儿的小脸青紫,嘴唇发乌,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在我眼前倒下,浑身抽搐。
眼见女儿就要攻心而亡,我哭着去求顾珩传太医,他却厌恶地侧身避开。
“现在知晓心痛了?你可知婉儿的琛儿因你一碗毒汤而垂危之时,婉儿心中是何等滋味?”
“沈微,你的心肠怎能歹毒至此?当年若非那道圣旨,我顾家又怎会迎你这种妒妇进门!”
他的话,将我刺得体无完肤。
“想救你的女儿么?喝了它,我立刻让太医过来。”
他命人将我死死摁在地上,正对着那碗被吐出来的的药渣。
我忍着恶心,在所有人面前,将脸埋进那碗秽物之中。
女儿被几位太医合力施针,才勉强保住一条性命。
此后半月,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
顾珩一次也未曾踏足,琛儿身子一好,他便带着那对母子去了江南的别院静养。
后来,我携一纸和离书,带着侥幸活下来的女儿,离开了侯府。
“这侯府主母之位,我完璧归赵,连同顾珩此人,一并还给林婉儿。”
1、
“这京郊的田庄,并上我们林家这块传家玉佩,换你自请下堂,降为侧室。从此,你与我们林家再无瓜葛,这买卖,你稳赚不赔。”
我立在窗边,看着楼下顾珩与林婉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眸中不起波澜。
婆母见我沉默,将一个锦盒推至我面前。
我伸手拿起那枚玉佩,心中一片悲凉。
这玉佩和田庄,买断的不仅是我与顾珩的姻缘,更是我与姨母一家的稀薄情分。
婆母瞥了我一眼,对我这副平静的样子极为不满。
“我与***虽是姐妹,但你这性子,实在不及婉儿半分温顺讨巧。还有,琛儿是我们侯府的宝贝,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
“顾珩那里,我自会去说。最迟本月十五的宗族祭祀,我会让他应下此事。”
我勾起唇角,无视她的话,转身回到内室,守着我那刚能下床的女儿。
这时,侍女捧着一幅画卷走了进来,是林婉儿新得的画。
“情之所钟,非勇者不能得。三年前,婉儿不够勇敢,将侯爷推开。幸好,三年后,婉儿回头,侯爷依旧在原地。”
侍女将题跋念了出来,画上,是她与顾珩并肩而立,怀中抱着他们的儿子,背景是江南的烟雨。
女儿虚弱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
“娘亲,为何画师伯伯只为姨母和哥哥作画?爹爹不是说,他府上的画师,从不轻易为人描摹丹青吗?”
看着女儿失落的眼神,我心口一阵窒涩。
她长这么大,从未被顾珩抱过一次,更别提入画,只因顾珩说,他不喜。
可林婉儿的这幅画,分明是顾珩亲笔。
字字句句,皆是旁若无人的恩爱。
她甚至不必刻意提醒,这满院的下人,都会将这份荣宠传到我的耳中。
我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道。
“大约是,爹爹心中装着他们。”
顾珩的心里,只装着林婉儿一人,从少年时便是如此。
我这个凭借圣旨嫁进来的正妻,不过是他眼中的一根刺。
所以,即便我为他操持侯府三年,侍奉公婆,教养继子,他的心门也从未为我开过一寸。
“那爹爹不与我们亲近,是因为不爱我和娘亲吗?”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这残忍的事实。
一个侍卫在门外禀报,递上一张短笺,是顾珩无情的命令。
“速去内务府,将为婉儿定制的云锦华服取回。”
“我不去。”
侍卫面露难色。
“夫人,老爷说了,您没有资格拒绝。”
心口一沉,我的目光落在女儿腕间,那里还留着施针的淡淡淤青。
半月前,林婉儿说琛儿体弱,顾珩便命***日熬煮补汤。
他却没告诉我,琛儿是纯阳之体,受不得半点温补。
所以当琛儿喝下那碗参汤后高热不退,我便成了众矢之的的罪人。
就因我端了那碗汤,我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我的女儿,也险些被一枚荔枝夺去性命。
就连念儿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这半个月,顾珩也未曾来看过一眼,甚至连一句问候也无。
他说的没错,这侯府主母之位,是我占了林婉儿的。
他的要求,我没有资格拒绝,从前的我,也绝不会拒绝。
但现在,我很快就要将这个位置,还回去了。
2、
顾珩说的那件华服,我曾在内务府的图样上见过,是他一掷千金,特意为林婉儿准备的。
今晚,顾家要在宗祠举行大典,将林婉儿的儿子正式录入族谱,顾珩的父母也决定,在今晚之后,便将府中中馈交由林婉儿打理。
次日,我拿着那件华服,站在顾珩城的书房外,他的亲卫面无表情地拦住我:
“侯爷与林姨娘正在议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书房的窗半开着,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欢愉之声。
我心中了然,对这种事早已麻木。
自从林婉儿回京,这样的场景便时常上演。
起初,他将她安置在侯府,我的卧房隔壁,日日都能听见他们夜半的颠鸾倒凤。
后来我与顾珩大吵一架,他便置办了这处别院,专门用作他与林婉儿的爱巢,一月之中,倒有***宿在这里。
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腿脚都有些发麻,书房里的声音终于停了。
我揉了揉僵硬的膝盖,问那亲卫。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亲卫皱着眉,神色很是为难。
我正准备将华服放下离开,林婉儿却突然推门而出,唤住了我。
我回过头,饶是早已习惯了他们的亲密,但在猝然看见她发髻上那支玉簪,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
无人知晓,我曾短暂地对顾珩动过心,在那次边关被围,他为我挡下致命一箭的瞬间。
那一刻,他不再是被迫娶我的侯爷,而是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夫君。
我当真了。
然而,我等来的却是他将林婉儿从江南接回京城的消息,并将她以贵妾之名,养在了侯府。
“姐姐?今晚的宗祠大典,你也会去的,对吗?父亲母亲定然也有话要对你说!”
林婉儿亲昵地想来挽我的胳膊,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我不去。”
“为何?姐姐,你还在为从前的事,怪我与侯爷吗?”
她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顾珩从里面出来,看见林婉儿的眼泪,不悦地扫了我一眼。
“从前之事,是你自己心胸狭隘,怨不得旁人。今晚是婉儿的好日子,也是我顾家的宗祠大典,身为顾家的主母,你没有理由不去!”
又是这句话,我心中五味杂陈。
“顾珩,你可知如今京中贵妇们,都是如何嘲笑我的吗?”
那夜我被摁在地上吞食药渣的情形,早已被下人传成了京中最不堪的笑柄!
“她们都说,我与那摇尾乞怜的牲畜无异!”
顾家今日举办宗祠大典,京中权贵皆会到场,我此刻前去,无异于将脸面送去给人践踏!
“还有念儿今日才退了烧,身子还虚着,我要回去守着她。”
顾珩一怔,神色有些复杂。
“她们说的是过分了些,但沈微,这不是你自找的吗?若非你故意在汤药中动手脚,我又岂会动怒?你本就善妒,连自己表妹的儿子都容不下,如今不过是被人说几句,就受不住了?”
“还有,不过是些许风寒,何至于卧床半月?你将她养得也太过娇气了。”
“念儿她不是娇气……”
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顾珩不耐地打断。
“够了!顾念那里,我会派人去照看。今晚对婉儿而言至关重要,我绝不允许你这个主母缺席!”
3、
抵达顾家宗祠时,顾珩扶着林婉儿先一步下了马车,他们的儿子顾琛穿着玄色礼服,笑着从里面跑出来。
顾珩弯腰将他抱起,牵着林婉儿的手朝前走。
我从自己的小马车上下来,跟在他们身后。
是这样的,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所有人围上去问安,顾珩带着林婉儿从容应对,我走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努力让自己淹没在阴影里,可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那就是沈微?那个占了自己表妹姻缘的侯夫人?听说了吗,她父亲沈将军这次在北境吃了败仗,圣心不悦,怕是快要失势了。”
“还有她生的那个女儿,听说也是个病秧子,真是晦气。”
“这有何奇怪?若我是侯爷,也厌恶她和她生的那个赔钱货。若非当年一道圣旨,侯爷岂会娶她?一个靠着父荫和皇权上位的女人,如今怕是要被休弃了。”
这些话瞬间将我的思绪拉回四年前。
我的父亲镇北将军沈威,功高震主。
而顾珩的青梅竹马林婉儿,是当朝宰相的独女。
一道赐婚圣旨,将我这个将军之女,嫁给了最不愿受人掣肘的少年侯爷。
从那时起,我的人生便彻底偏离。
林婉儿看见我苍白的脸色,走过来假惺惺地关心我的状况。
顾珩站在她身后,显然,他也听到了那些非议。
推开林婉儿的手,我强撑着走进祠堂。
顾家族老站在祠堂中央,沉声道。
“今日,我顾氏一族,正式将顾琛之名,录入我顾氏宗谱!此子乃我顾家嫡长孙,望列祖列宗庇佑!”
宾客们纷纷作揖,口称恭贺。
林婉儿昂着头,嘴角挂着得体的笑。
“谢过族老,婉儿定当好生教养琛儿,不负侯爷与家族厚望。”
气氛正值热烈之时,管家突然高声通报。
“侯爷夫人携礼到!”
婆母满面春风地走进来,顾珩顺势上前打开她身后侍女捧着的礼盒,里面是一整套赤金打造的头面,还有一串象征着主母身份的宅院钥匙。
“婉儿,往后这府中中馈,便由你来掌管了。”
婆母亲热地拉着林婉儿的手,将那串钥匙放进她掌心,顾珩站在一旁看着,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
那边的氛围热烈,这边,管家悄声走至我身侧。
“老夫人吩咐,从今日起,夫人的月例与一应份例,皆转由林姑娘处支取。”
我一愣,垂在身侧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就在这时,宰相林大人高声询问:
“琛儿入族谱,老夫人都送了礼,不知侯夫人,为我这外孙准备了何等贺礼?”
4、
“贺礼?沈微不暗中作祟,便已是琛儿的福气了!”
“就是,若我是顾家人,有她毒害嫡孙那一次,便早该一封休书将她赶出府去,简直丢尽了将军府的脸面!”
我攥紧手心,险些没忍住将当年的真相脱口而出。
顾珩的亲卫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个卷轴:
“侯爷说了,让夫人拿着这个,去向列祖列宗和林姑娘赔罪。”
展开卷轴,里面赫然是一封字字诛心的《祈福罪己书》。
“侯爷还说,您需当众将此书诵读出来。”
看着卷轴许久,我轻笑一声,点头应允。
顾珩要我当着满堂宾客,向顾家的列祖列宗承认我的罪行。
同时,为林婉儿母子正名,好让他们名正言顺地成为这侯府未来的主人。
“顾珩,何必如此麻烦?很快,一切就能回到它本该在的轨道上了。”
一刻钟后,我拿着那封《罪己书》,走到了林婉儿面前。
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
“你们看,她是不是又要生事了?”
林婉儿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姐姐,你这是要向我赔罪吗?”
显然,她早就知道这份贺礼的内容。
我扬起一个凄楚的笑,转身走到了祠堂正中央的香案前。
“天,她到底想做什么?她不会又想在婉儿母子最重要的日子里,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我看会,沈微到底想干什么?我瞧着都替侯爷心烦。”
顾珩戒备地看着我,脚步不自觉地上前一步。
然而,我只是走到他面前,站定。
无人注意,那封罪己书下,还藏着另一张纸。
我取出一枚私印,递到顾珩面前。
“今日这份贺礼,是同时献给列祖列宗和……表妹的。请侯爷用印吧,如此,方显我夫妻同心,诚意十足。”
顾珩古怪地看着我,但在看见我手中那封罪己书后,他放松了戒备。
用印时,他没有细看,倒是说话的声音软了几分。
“三年前你便该如此。放心,你顺从些,我自会上奏,为你父亲在北境的败局挽回几分颜面。”
顿了顿,他又说:
“安心认了错,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为难。”
我平静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卷轴末尾,鲜红的印鉴上。
转身,我略过林婉儿,当众展开那封《罪己书》,高声念了起来。
“罪妇沈氏,三年前不敬天命,德不配位,心生恶妒,以至今日,险害家族嫡孙,罪无可恕……”
我一口气念完,将卷轴扔在地上。
无视背后所有的议论,我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出了顾家宗祠。
我的陪嫁侍女抱着女儿,守在我那几口早已备好的嫁妆箱子旁。
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车夫一扬鞭,便汇入了夜色之中。
马车驶离的那一刻,**在车壁上,大口地喘着气,女儿也异常兴奋。
“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南方。”
我笑着答。
顾珩从顾家宗祠回到主院时,派人唤我过去。
可管家找遍了整个府邸都不见我的踪影。
他心中陡然生出强烈的不安,猛地找出我签下的《罪己书》。
下面压着一张素白的宣纸。
“顾珩,从此山高水远,再不相见。”
5、我没有回头去看。但我能想象得到,当顾珩从震惊中回过神,他会如何发疯。
那封《罪己书》下压着的,是我早就写好的和离书。上面,是他亲手盖下的侯府大印。
是他当着满堂宾客,当着顾家列祖列宗,亲手斩断了我们的姻缘。何其讽刺。
我唇边勾起冷笑。身侧的女儿睡得正香,我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轻轻盖在她身上。“夫人,
我们现在出城吗?”我的陪嫁侍女春禾轻声问。“不,先去城南的旧宅。”最危险的地方,
往往最安全。顾珩此刻定然以为我已逃出京城,他会封锁所有城门,
派人去往北境我父亲的军营。他绝不会想到,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果不其然,
马车刚在旧宅停稳,外面便传来禁军封锁全城的消息。春禾安顿好女儿,
从外面带回了侯府的消息。“夫人您走后,侯爷当场便撕了那和离书,他说,
他说您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定要找到您!”“他气得将宗祠里的香案都掀了,
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给了林婉儿一巴掌,质问她是不是早就知情。”我端起茶杯,
漫不经心道。“林婉儿呢?”“林姨娘哭得梨花带雨,说她什么都不晓得。
老夫人当场便气得晕了过去,整个侯府乱成了一锅粥。”春禾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快意。
“后来老夫人醒了,还是将中馈钥匙给了林姨娘,可府里的管事妈妈们都是您一手提拔的,
谁也不服她。”“她想查账,账本被泼了茶水,她想支取银两,库房钥匙恰好丢了。
不过一日,她便憔悴得不成样子。”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林婉儿只懂得***雪月,
吟诗作画,哪里懂得掌管一个偌大的侯府。我为顾家操持三年,府里上上下下,
早已是我的人。她想坐稳主母之位,痴人说梦。我们在旧宅安然住了三日。这三日,
顾珩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第四日清晨,一辆不起眼的运送布匹的马车,
载着我们母女,混在商队里,安然驶出了京城。一路南下,女儿许是舟车劳顿,又受了风寒,
竟发起高烧来。她小脸烧得通红,嘴里说着胡话,一声声喊着“爹爹”。我的心,
被狠狠揪着,疼得喘不过气。马车行至一处小镇,我抱着女儿冲进当地最大的医馆。
坐堂的大夫胡子花白,诊了半天,却只是摇头叹气,开的方子也迟迟不见效。
眼见女儿气息越来越弱,我心急如焚,跪在地上求他救救我的女儿。就在我绝望之际,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我来试试。”我回过头,
看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他便是这家医馆的主人,也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宋清晏。
他只看了一眼女儿的脸色,便断言她并非普通风寒,而是寒气攻心,又兼有旧疾。
他几针下去,女儿急促的呼吸便平稳了许多。他开了新的药方,亲自盯着人去熬。
“夫人不必担忧,令爱已无大碍,只是身子亏空得厉害,需好生静养。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我声音嘶哑,眼泪滚落。他递上一方干净的手帕,
轻声道:“举手之劳。看你们母女一路风尘,想必是遇上了难处,若不嫌弃,
可先在医馆后院住下。”我看着他眼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点了点头。
6、在宋清晏的医馆,我们一住便是半月。女儿的身子在他的精心调理下,
一日好过一日而顾珩寻我不得,已近疯魔。他在朝堂之上被御史弹劾,说他治家不严,
宠妾灭妻,逼走发妻,德行有亏。顾家的族老们也纷纷向他施压,
责问他为何一封和离书便让我带走了所有嫁妆,还让他亲手盖了印。他百口莫辩,焦头烂额。
而林婉儿的日子,更不好过。她掌管中馈,却连最基本的账目都看不明白,
被底下的管事们联手架空。侯府的开支日日亏空,下人们阳奉阴违,
她几次气得在房中摔砸东西,却毫无用处。曾经人人称羡的京城第一才女,
如今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婆母对她也从最初的维护,变作了日日不落的指责与嫌弃。
“婉儿,这府中采买为何超支了这许多?从前阿微在时,账目总是清清楚楚!”“婉儿,
库房里的那尊玉佛呢?怎么不见了?阿微在时,库房钥匙她从不离身!”“婉儿,你看看你,
管家管得一团糟,连个下人都治不住,哪里有半分主母的模样!”据说,
婆母如今时常在房中念叨,说我虽性子冷了些,但掌家理事,却是无人能及。听到这些,
我心中没有半分波澜。迟来的认可,比草芥还要轻贱。
我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他们认可才能活下去的沈微了。待女儿身子大好,我便向宋清晏辞行,
在江南盘下了一间铺子。我将从侯府带出来的嫁妆拿出一半,开了一间小小的医馆,
取名“安和堂”。我虽不精医术,但自幼随军中军医学习,也懂些药理,
能帮着宋清晏处理些简单的病患。女儿念儿,成了医馆里最受欢迎的小药童。
这里的邻里和善,日子平淡安宁。宋清晏时常会从他所在的城镇,绕远路来看我们。
他每次来,都会给念儿带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他会耐心地陪着念儿玩耍,教她辨认草药,
给她讲外面世界的故事。念儿很喜欢他,总是“宋伯伯,宋伯伯”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在院子里晒药草的背影,我冰封许久的心,也渐渐融化。一日,
宋清晏又来看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父亲在北境,大破敌军,斩敌首三万,
收复失地三座城池。捷报传回京城,龙心大悦,当即下旨,要重赏我父亲。
我捏着那封报捷的信纸,手微微颤抖。父亲,终于摆脱了顾家的掣肘。从前顾家势大,
父亲在军中处处受限,生怕功高震主,引来猜忌。如今我与顾家划清界限,
父亲再无后顾之忧,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施展他的抱负。宋清晏看着我激动的模样,
眼中笑意温柔。“沈姑娘,苦尽,甘便来了。”我望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啊,
苦尽甘来。7、自我离去后,顾珩又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冷汗。他又梦见了那一日。梦里,
我被他死死摁在地上,将脸埋进那碗污秽的药渣里。我的眼神,只剩下死寂的绝望。
而我与他的女儿,在他眼前倒下,浑身抽搐,小脸青紫。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地喘着气。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近窒息。这两个月,这样的梦,
夜夜纠缠着他。我离开后,侯府一团乱麻,林婉儿除了哭泣和抱怨,什么都做不了。朝堂上,
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他开始无法克制地去想,那一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再善妒,也绝非是一个会对稚子下手的毒妇。我掌管侯府三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为何偏偏在琛儿的汤药上,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还有念儿。他从前只觉得女儿体弱多病,
是个病秧子。可那夜女儿过敏发作,濒死挣扎的模样,却一遍遍在他脑中回放。他派了心腹,
暗中去查当年之事。他将所有与琛儿汤药有关的下人,全部重新审问了一遍。终于,
原创文章,作者:推书神器,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jmtsw.com/118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