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啥?!”
我话音刚落,门口立刻传来一声英气十足的女声。
闻讯赶来的媳妇淑仪正巧听到这句,一脸懵的看着我。
“江致远你说啥呢?!”
“咋能让小瀚去给人家倒插门?!”
“你、你你你!你咋了?!摔坏了头?!”
看着隔世再见的妻子,我一瞬失神。反应过来时,已经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
看热闹的乡亲们,看见钟淑仪各个面露看戏的神情,
“淑仪妹子!你可算是来了!”
“再晚一步!家都让这疯男人败没了!”
“小瀚他爹疯了!”
“就这么一个顶门立户的儿子,好不容易养大!眼瞅着要享福了!送去做上门女婿!”
顶门立户?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江瀚从小到大,我勒紧裤腰攒下的细粮鸡蛋全都进了他的肚。
他拔节长身子,我佝偻了腰。
到最后***我血长大的儿子,在榨干我所有价值后,只因我不同意他娶陈曼莉,就毫不犹豫一脚踹断我的腰。
那时他刚用我一辈子的积蓄在城里买了新房,却把爬不起身的我扔到农村老房暗无天日的旱厕。
毫不犹豫锁住我唯一的生门。
“老不死的!还不咽气?!”
“你现在都没用了!不死还想拖累我这个厂长不成?!”
“渴了饿了?!你身下的屎尿就是饭!”
这种白眼狼!
丢他我都嫌脏了手!
江瀚看见他妈,也找到了靠山,一脸愤慨。
“妈!我可是咱**家独子!我爸竟让我去给人倒插门?!”
“你快把他带回家,省的他在这儿疯疯癫癫的连累我丢人!”
钟淑仪刚要说话,被我再次搂住。
八十年代初,尽管人们思想观念比以前开放了不少,但男人做倒插门还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不仅上门女婿矮三分,就连爹妈也要跟着被指指点点。
果然人群里有了风凉话,
“你们知道啥!人家小瀚他爹这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谁不知道陈老板没儿子!”
“那个曼莉女娃我知道,是陈老板刚从村里找回来的亲女儿!”
“虽比不上陈家以前领养的那个陈珊珊能干,可人家是血脉至亲!以后这家产还不都是江瀚的!”
陈有业听得眉头紧蹙,却不想落个自己食言的话柄,
皮笑肉不笑看着淑仪,
“淑仪妹子啊!别管抱有什么目的,总归是小瀚他爹救下了我!”
“这样吧!我吃点亏!”
“只要今天淑仪妹子点头!小瀚这个上门女婿!我陈家收了!”
“江老弟养不起孩子,我陈有业兜底!”
“淑仪妹子,你可是找了个好丈夫啊!生怕让你照顾儿子累着你!”
淑仪是厂子的高级技术女工,就连以前的老厂长都对她客客气气。
此刻被羞辱的脸色铁青。
江瀚既怕自己真的做上门女婿,又怕这门“好亲事”没了,
语言急切,
“陈叔!我知道您看不上我家条件!”
“可我爸妈说了,只要我结婚,就算他们砸锅卖铁凑彩礼也不会委屈了女方!”
“等定下亲事还能让曼莉接我妈班!”
“我妈单位已经同意分给我家两室一厅了!到时就给曼莉做婚房!”
我和妻子在工厂勤勤恳恳一辈子才拿到的奖励,手都没过就被江瀚借花献佛。
明明代价都是我们出,却好像都是他挣下的底气。
“而且我真不是贪图您的家财!我和曼莉认识时她只是村里的一个普通女孩!”
“当初要不是我爸有眼无珠横加阻拦!也许您找到曼莉时,咱们就已经是一家人了!”
江瀚眼神满含怨恨看我,而此刻刚来门口送饭的陈曼莉也红了眼眶,
她连声哽咽到陈有业身边,
“爸!江瀚说的是真的!”
“以前我在村里做孤女,人人都能欺负我,是江瀚一次次的保护我!”
“只是…”
小姑娘满是心眼的眼睛挑我一眼,
“那时江叔觉得我孤女一个,又没文化,看不上我…”
陈曼莉和江瀚确是旧识,俩人是江瀚初中时下乡学农在村里认识的,暗生情愫。
而前世,
也的确是我棒打鸳鸯。
3
我不同意,是因为看出陈曼莉眼中的贪婪。
谁家好姑娘八字没一撇,就闹着要住到男方家里,还几次三番撺掇江瀚让我媳妇提早退休,想接她的班。
两个“苦命鸳鸯”此刻颠倒黑白,惹得众人皱眉戳我这个“势利眼”。
我却毫不在意,
“陈老板!您要是担心我和淑仪吃绝户,我们现在就可以立字据,和江瀚断亲!”
“以后我和淑仪就是沿街要饭,也绝对会绕开你陈家的大门!”
江瀚眼似喷火,冲到我面前声嘶力竭喷我一脸口水,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把儿子往外推的亲爹!”
“以前要不是你横加阻拦我和曼莉!我现在也不用背着‘高攀’这样的字眼!”
“你害我一次不够!还要害我多少次?!”
“而且我们家的事一贯是我妈做主!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陈有业抓住了台阶,盯着淑仪,
“既然小瀚都这么说了,还是听淑仪妹子的吧!”
江瀚颇为自信看向淑仪,这个从小把他捧在手心,为他任劳任怨几十年的老母亲。
“妈!就按陈叔说的!”
“我的婚事由您定!”
江瀚拉着陈曼莉的手,信誓旦旦对陈有业表忠心,
“陈叔您放心,就算不倒插门!我也保证把您当亲生父亲一样孝顺!”
“这次我绝不会再让我爸这个没文化没见识的老东西,横在我和曼莉之间!”
话音刚落,惊呼声中淑仪一巴掌扇到江瀚脸上。
怒不可遏的钟淑仪瞪圆了眼睛喘着粗气。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良心的东西!”
“连你爸都敢骂!”
“江瀚!好吃好喝养你二十年,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给你爸道歉!”
那些好事者都被江瀚迅速肿起的半张脸吓得咂舌。
看着江瀚满脸讶异,我心里一声冷笑。
他以为这么多年淑仪对他有求必应,是因为他是我俩唯一的孩子。
但他却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人人家里都有几个孩子的年代,为什么只有他是独子。
当初生下江瀚后,我看着淑仪惨白的脸,抱着她哭得停不下来,
“要知道生孩子会要你半条命!我宁愿断子绝孙!”
“淑仪!不生了!”
“再也不生了!”
那时我就发誓,再也不会让她为我受这样的罪。
我背着她做了结扎,江瀚成了我们唯一的孩子。
江瀚以为他是我们俩的宝贝,
却没想过我们对他才是“爱屋及乌”!
此刻淑仪用同样红肿的小手轻轻拉住我的手,语气满是心疼,
“我一听你拼了命救人,急的不行!”
她看着我眼睛,目光坚定,
“别说什么万元户,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王八犊子配我丈夫拿命救!”
看着被骂刚要反驳的陈有业,淑仪毫不客气,
“既然陈老板有捡垃圾的习惯,那我总不能跟狗抢屎!”
“就按你说的办,江瀚以后就是你陈家的女婿了!”
“以后是生死是,跟我们江家无干!”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我已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纸币立下字据。
“这是断亲证明,陈老板收好!”
江瀚是淑仪拼了命生下的孩子,但他前世要了我们夫妻俩的命!
此生就以血斩断我们的情分!
眼看淑仪要咬破手指按上手印,我急忙拦住她,
“媳妇儿!人家陈老板是个老黄历!”
“这种事儿得我这个‘一家之主’来!”
我一水果刀割开自己的指肚,按下鲜红的血印子。
又一把抓住不停后退的江瀚,如法炮制。
江瀚哀声惨叫中,我扔下字据,拉着淑仪大步流星往外走。
身后江瀚嘶吼,
“没了我这个儿子!谁给你们养老送终!”
“你们别后悔!”
咒骂声在我们大踏步中越来越远,
出了医院大门刚刚一脸坚定的淑仪,立马变了脸色,急急举着我的手。
“老头子,疼不疼?”
我赶紧点头,生怕晚一刻,伤口都不流血了。
她掏出手绢给我裹伤口,言辞颇为悲切,
“以后没了孩子,咱俩就只能相依为命了…”
手绢在我指尖利落扎紧,
“说什么胡话!”
“快走!”
必须要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抓着淑仪,我跃上自行车。
“目标火车站!全速前进!”
“我现在就带你再去找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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