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素斋祈福三月,归家时洁身自好的夫君忽然纳了七房小妾。
谢墨尘解释,“都是官场上的逢场作戏罢了,等风头过去,娘子就替她们找个好人家打发了。”
我点头同意,陆续将那些小妾送走。
可送到最后一位时,她却打了我的贴身丫鬟,甚至摔碎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我气到发抖,直接找个人伢子将她发卖了。
当天夜里,谢墨尘与我无尽缠绵。
第二日,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就在小巷里被人糟蹋,上吊自尽,救下来后至今昏迷不醒。
我伤心欲绝,去找谢墨尘想求他替我寻个名医,却听见下属向他汇报柳明月的近况。
“城外的庄子修缮得当,柳姨娘很满意。”
“您找的那些糟蹋表小姐的乞丐也全都打发干净。”
“只是……”下属欲言又止,“大娘子父母双亡,表小姐可是她唯一的亲人,若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公子所为,怕是会承受不住!”
谢墨尘冷哼一声,“她找人伢子发卖明月,害的明月差点没了孩子,这些报应是她应得的,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她父母双亡,能去哪?”
原来妹妹经受的无妄之灾,只是因为我动了他的柳明月。
我转头拿出尘封已久的一封书信,托丫鬟送到那人手上。
他们既然两情相悦,那我成全便是。
1.
妹妹脸色惨白的躺在榻上,来了无数个大夫都说她没了求生意志,大罗神仙也难救,除非找到云游的神医。
我哭着点头,转身去了书房想找谢墨尘替我想想办法。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书房内传来交谈的声音。
“这几日,明月一直想吃酸,那些酸枣酸杏可给她送去了?”
“是,柳姨娘很喜欢,还说跟肚子里的孩子都很想您,让您过去瞧瞧呢。”
谢墨尘脸上染上一抹温柔,“稳婆都备着了吗?务必要时刻守着,不能让她有一丝危险,另外再拨十几个丫鬟过去伺候,每月的月例按三倍之数发放,再将我准备的那些田庄地契也一并给她,让她在城外住着是委屈她了,毕竟她怀的可是我谢家的长子。”
我猛地睁大眼睛,死死捂着嘴才没发出声音。
朱荣欲言又止,“那大娘子若是知道今日的事,只怕会与您闹。”
谢墨尘冷嗤一声,“若不是她心肠歹毒,想利用人伢子害明月跟她的孩子,我也不会找人糟蹋她妹妹,给她一个教训。”
“但大娘子父母双亡,如今唯一的妹妹又生死未卜,只怕知道真相后会承受不住。”
谢墨尘觑他一眼,“那又如何,她如今唯一的一条后路也没了,除了待在我谢家,还能去哪?就算她知道了,也得给我忍着。”
我的心脏好似万箭穿过一般,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原来妹妹遭受的这场无妄之灾,都是谢墨尘为了给柳明月报仇。
可若不是柳明月跋扈,我也不会找人伢子发卖她。
甚至我还给人伢子塞了几两银子,让她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事到如今,却变成了我谋害他跟柳明月的孩子。
明明我们才是夫妻,同床异梦,多么可笑。
“还有一件事,你务必帮我办到。”
谢墨尘的神色忽然变得冷硬,“我答应过明月,不会让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生下谢家的孩子。”
我像是被定住般,浑身僵硬。
怪不得,怪不得每次同房过后,谢墨尘都会哄着我喝下避子药,只说如今时局不对,想晚两年要孩子,原来竟是因为柳明月。
我浑浑噩噩的离开书房,经过池塘时身后忽然传来推力,我跌下去,池水瞬间淹没口鼻。
窒息感扑面而来,我任由身体沉下去。
若就这么死了,也好,我也能跟父亲母亲团聚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扑通一声跳下来,拉住我的手往上游。
我跌在岸边拼命咳嗽,谢墨尘一脸焦急的替我拍背,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舒兰,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动声色的推开他,摇了摇头,“死不了。”
谢墨尘松了口气,没听出我语气里的冷漠,“这几***跟姨妹也太多灾多难了,去法华寺求个福签吧。”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被谢墨尘身边的朱荣送去了法华寺。
在路上,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刺客。
一剑捅穿了我的小腹,我猛地喷出一口血。
那柄长剑在我小腹内搅动,我疼的浑身痉挛,意识模糊间,隐隐约约间瞧见竹林深处谢墨尘的身影。
我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时,谢墨尘眼眶发红。
“舒兰,你伤的太重,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我神情冷漠,将手抽回来,不想再看他一眼。
周身烧的滚烫,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2.
那时候母亲走的早,只留下父亲经营沈家偌大的产业,为了我和妹妹,他甚至没有再娶。
后来过了及笄,父亲为我物色夫君,我独独相中了白衣不染的谢墨尘。
那时候他还是寒门子弟,没有功名,却会想方设法的哄我开心。
会给我绘丹青,给我打素银簪子,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我。
可父亲却说他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父亲,墨尘从小发愤,这次科考一定会有功名,我信他。”
父亲最终拗不过我,为了能让我在婆家过的好,给我备了十里红妆。
谢墨尘上门提亲时,甚至在父亲面前发毒誓,若有负我,便不得好死。
我原以为我跟谢墨尘会举案齐眉,可直到他榜上有名,一切都变了。
对我时冷时热,甚至别的官员给他塞的女子,他都照单全收。
我原想跟他和离,可没多久,父亲突然病重撒手人寰,偌大的产业并入谢墨尘名下,还年幼的妹妹无家可归,只能随着我寄住在谢家……
鼻尖忽然涌过一抹药香。
我逐渐有了些意识。
谢墨尘一直在我耳边缱绻的唤我的名字。
“不是说那个刺客下手有分寸,既能让她不能有孕,也能很快清醒吗?”
“怎么烧了几日了,还这么昏昏沉沉的?”
朱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大娘子如今没了娘家的依靠,就算有了孩子也不能动摇柳姨娘的位置,您何必下手这般狠呢?”
“当年她爹私贩卖官盐,事发后却将我爹娘推出去顶罪,害我全家惨死,要不是一场大火,明月拼尽全力救我引开追兵,我早不知死了几回,可明月却被卖入了青楼,我怎么能负她?”
“我毒死她爹给我爹娘报了仇,她本来就占了明月正室的位置,如今绝了嗣,也算给明月一个保障。”
“如今这个局面,我们也算两清了。”
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痛,我费力睁开眼睛,撞进一双惊喜的眸子。
“舒兰,你终于醒了,觉得身体怎么样?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说着,亲自端着汤药吹凉了喂到我嘴边。
朱荣在一旁插话,“大娘子真是好福气,这药可是公子亲自熬的,手背都被烫伤了呢?”
我顺着他的话去看谢墨尘的手,果然看见一片红肿。
我没吭声,敛下眸子将药喝进嘴里。
喝完药,谢墨尘扶着我躺下,在我额间落下一吻。
“舒兰,就算你今生再也不能有孩子,我也绝不会负你。”
在谢墨尘深情的注视下,我勾勾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在房里躺了三天,期间谢墨尘一次也没来过。
直到某天早晨,我被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
我的贴身丫鬟秀春才支支吾吾的说,“公子娶了一位姨娘进门。”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推开,谢墨尘身边的朱荣指使身后的丫鬟,不由分说的给我梳妆打扮,将我带到了前厅。
3.
我的伤口被大力拉扯间撕裂,隐隐有血迹渗透出来。
我强忍着不适,被压着坐在主母的位置上。
柳明月凤冠霞帔,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谢墨尘有些心虚,“明月有了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你放心,我只纳明月这一个,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纳妾。”
我脸色惨白,敷衍的点点头。
谢墨尘拧着眉头,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到一丝一毫不悦的神情,可是没有,一抹异样爬上心头。
柳明月过来给我敬茶,我喝了茶,只想离开这,柳明月却非要我留下来吃喜宴。
还亲自给我净了手,态度十分的恭敬。
直到柳明月吃了一口菜,突然面色痛苦的倒在地上,死死捂着肚子,疼的大汗淋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谢墨尘吓了一跳,厉声让人请大夫,又下令封锁饭厅不准任何人出去。
大夫给柳明月做了详细的检查,又检查了柳明月吃剩的饭。
“大人,姨娘的饭食里被下了红花。”
做饭的婆子一听连忙跪了一地。
“公子明鉴啊,我们上菜前都是试过毒的,绝对不可能出错。”
柳明月已经服了解药,此刻虚弱的靠在谢墨尘怀里。
“肯定是喜宴上有人动了手脚。”
说着,她忽然看向了我,谢墨尘狐疑的视线也落在我身上。
我冷笑一声,“怎么,怀疑我?”
谢墨尘没说话,只是让丫鬟搜了我的身,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红花。
可下一秒,丫鬟突然抓着我的手,“你们看,大娘子的指甲缝里是什么?”
大夫连忙过来查看,在我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红花药粉的残留。
谢墨尘勃然大怒,快步走过来直接甩了我一耳光,“沈舒兰,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两条性命!”
我被打的嘴角流血,还没反应过来,谢墨尘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按跪在柳明月面前,我被迫磕了十几个响头,磕的鲜血淋漓,流满了整张脸。
我强撑着站起来,冷漠的看着谢墨尘,“不是我做的,方才柳明月替我净手,说不准就是那时候动的手脚。”
柳明月脸色惨白,大声哭诉,“大娘子是说我狠毒到毒害自己的亲生孩子?”
“够了!”谢墨尘怒斥,对我失望至极,“你还不肯认错?”
我别过脸,不再说话。
谢墨尘被我的态度激怒,直接上了家法。
我跪在一众下人面前,凌冽的鞭子落在我身上。
我控制不住的发出惨叫,心脏却麻木的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直到我再也承受不住昏迷,一桶盐水兜头浇了下来。
我猛地睁大眼睛,疼的浑身抽搐。
谢墨尘拽住我的头发,“你到底认不认错!”
我咬紧牙关,不愿跟他说一个字。
谢墨尘气极反笑,“好,好,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让人换了带倒刺的鞭子。
一道道血痕浮现在我身上,嘴唇被咬破,眼前发黑,直到鲜血染红了衣衫。
我彻底昏死过去。
4.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只觉得光怪陆离做了很多梦。
再醒时,谢墨尘坐在一边,神情懊恼。
见我醒了,他才纡尊降贵的开口,“舒兰,你的性子为什么就是这么倔?这次发生的事本来就是你的错,明月都大度的原谅了你,你就不能宽厚一点!”
柳明月纤长白皙的手一下一下抚摸谢墨尘的胸口,“公子,你别气了,大娘子定是嫌弃我青楼出身,若大娘子实在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月儿绝不让你为难。”
说着就要走,被谢墨尘一把攥住,“你如今有了我谢家的骨肉,名分族谱上也是上了名字的,谁敢容不下你?”
我闭着眼睛,不想听他们说一个字。
良久,秀春突然急匆匆的过来禀报。
“大娘子不好了,有个丫鬟非要推表小姐去晒太阳,推出去又不管,表小姐被摔进池塘里淹死了……”
“你说什么!”我突然坐起来,浑身的伤痛撕扯着我,我直接呕出一滩血。
抬头时,柳明月正一脸得意的看着我。
恨意几乎将我的眸子染红,我摔下床,爬到柳明月身边,死死拽着她的衣裙。
“是你害死了我妹妹!”
柳明月吓了一跳,谢墨尘一脚踹开我,“你妹妹本来就是个活死人,就算死了对她来说也是一个解脱,你何必要要攀污明月。”
我摔在地上,又呕出一滩血。
用尽全力朝屋外爬去,谢墨尘突然踩住我的腿。
“沈舒兰,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可我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一味往外爬,不知爬了多久,血迹在裙摆下蜿蜒。
我爬到池塘边,看见妹妹的尸体漂浮在池塘上,甚至连个打捞的人都没有。
我趴在岸边,手伸向妹妹的方向,绝望恸哭。
谢墨尘嫌晦气,让人把妹妹的尸体打捞上来随意火化了,只给我留了一个牌位。
我每日抱着牌位不吃不喝,谢墨尘突然过来看我,我眼神空洞的看着他。
“和离吧,我成全你跟柳明月。”
谢墨尘瞳孔骤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无神的睁着眼睛,“你已经毁了我所有的一切,还想干什么?想连我也杀了吗?好啊,我死给你看。”
我拔下头上的簪子,面无表情的划过手腕,直划的血肉模糊。
谢墨尘大惊失色,连忙扯下衣服上的布料替我缠紧止血,“你是不是疯了!”
柳明月走进来,看着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勾勾嘴角。
突然跪在我面前,“大娘子,我不怪你把我卖给人伢子,又找人想强暴我,现在我只想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求您给我一条活路,不要再逼迫公子了。”
“公子若是刚纳了我,就休妻,您是想让外头的人都觉得公子是忘恩负义的人吗?”
还犹嫌不足的磕了几个响头,谢墨尘一脸心疼的把她拉起来。
对比柳明月的善解人意,谢墨尘对我的那点愧疚荡然无存。
“来人,将大娘子禁足,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我被关到第三日时,丫鬟突然告诉我柳姨娘被抬为了平妻,还掌管了府中的中馈。
我像是没听到一样,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盒子,将一封信递给她,托她给我送出去。
做完这些,屋子里再次恢复平静。
我抱着妹妹的牌位,流下最后一滴泪。
夜深人静里,我推翻了蜡烛。
火焰越烧越旺,下人扑灭了火,从里面拖出一具烧焦的尸体,和一支半融化的素银簪子。
“朱总管,公子跟柳姨娘还在游山玩水,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一声?”
朱荣摇了摇头,将素银簪子丢到地上,“埋了吧,公子也不喜欢她,死了就死了。”
我假死逃出谢府,几经波折才跟秀春碰上面。
她把包袱递到我手里,“大娘子,姜府的马车就在巷子里,您此一去,多保重。”
当时秀春将信送到姜家手里后,姑母就找了一具死尸替换了我,助我逃离谢家。
我含泪道谢,跟着姜家的人,兜兜转转到了姜府。
我跪在姑母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我将谢墨尘对我沈家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却被姑母哭着打了一耳光。
“你当初为了嫁她,几乎跟家里断绝关系,不吃不喝以死相逼,结果却害得我哥哥惨死,连云儿都没放过。”
“沈舒兰,是你间接害死了他们!”
我伤心欲绝,“就算死了,我也要在死之前,替他们报仇。”
良久,姑母叹了口气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你姑丈如今在大理寺任职,若真如你所说,我哥哥跟云儿的死是谢墨尘所为,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夜里,我写好状纸递交上去,上面清楚明白的阐述了谢墨尘的罪过,姑丈气的拍案,“但办案讲究证据,你可拿的出来?”
“谢墨尘身边的主管朱荣,只要将他抓过来一审便知。”
“只是我父亲涉嫌贩卖官盐一事,还没有证据。”
“但谢家都以为我如今已经身亡,敌在明我在暗,调查起来也方便。”
姑丈点头,将此事移交给了他的下属大理寺少卿宋昭,命他着手调查。
“下官定不辱使命。”
说罢,温润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宋昭眉目清俊,长身玉立,大红官服穿在身上更显得清逸出尘。
只是,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因为办案的关系,我暂时住到了宋昭家的厢房。
从窗户看出去,居然有一株葡萄藤。
我踮着脚想摘两颗,脚一滑,差点从窗口翻出去。
幸亏宋昭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惊魂未定的靠在窗口,双颊染上一抹红晕。
“多谢。”
宋昭点头,替我关上窗,
“想吃葡萄,让下人送进来便是,反正也是为你准备的。”
“什么?”最后一句我没听清。
宋昭掩唇咳嗽一声,“没什么,早些休息,明日还有事要做。”
我点点头,目送宋昭出去。
房内只剩下我一人,我从包裹里拿出妹妹的牌位,小心翼翼的擦拭上面的灰尘。
“你放心,姐姐绝不会让你枉死。”
6.
查案期间,我跟宋昭辗转去了多地。
找到了当初制盐的工人以及负责运盐的车队。
从他们口中得知,我父亲盐运生意都是有官府盖过章的正经营生。
可这些证据还是不能表明我父亲没有私自贩卖官盐。
我有些泄气,宋昭递给我一壶水,安抚我,“我已经让人去找账簿了,到时便会真相大白。”
又过了三天,宋昭的手下找到了账簿。
我翻开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有一大笔不明银钱的收入。
“难不成,我父亲真的私贩官盐,怕事情泄露,所以推谢墨尘父母出去顶罪?”
宋昭将账簿接过去大致看了一眼。
“去将当初管理沈家账房的刘富贵找来。”
我焦急的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宋昭的手下就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五花大绑绑了过来。
刘富贵一看见我,就一脸心虚,拼命求宋昭放过他。
宋昭抬脚踩住他的手,使劲碾压,在刘富贵的嚎叫声里问他。
“据本官调查,你家里清贫,还有赌瘾,就算当了沈家的账房先生也是入不敷出,本官倒是好奇,你是哪来的银子给红月楼的花魁娘子挥金如土的?”
刘富贵吓的几乎尿裤子,宋昭还没动刑就吓得全给招了。
“我说,我说,小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表公子的话,他说事成之后,会分我一千两银子,所以小人才伙同表公子私自贩卖官盐,又将账做进了公家账里。”
我心里猛地一沉,“所以事成之后,是表哥提议推谢墨尘父母出去顶罪的?”
刘富贵哆哆嗦嗦,“小人也不知道顶罪的是谁,只是随便找了两个在码头上抗盐的伙计,推出去了事。”
事情看似已经找到了证据,但我总觉得还有地方不对劲。
“你认不认识柳明月?”
刘富贵眼睛滴溜溜的转,“不认识,我不认识什么柳明月。”
闻言,我跟宋昭对视一眼,他忽然抽出剑架在了刘富贵脖子上。
“信不信你再骗本官一个字,本官就叫你人头落地。”
刘富贵猛地闭上眼睛,彻底招了。
“柳明月那贱女人就是表公子的一个妾室,当初事情败露后,谢氏夫妇已经死了,老爷知道后气急攻心,直接跟表公子断绝了来往,甚至不再给他提供银子。”
“表公子就怀恨在心,找到了谢氏夫妇的孩子,故意放一场大火,让柳明月去救他,然后给他灌输报仇的思绪,让他去勾搭大姑娘您,所以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这些都是表公子一手策划的,跟小人实在没什么关系啊,您就放了小人吧。”
刘富贵拼命求饶,我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宋昭收了剑,示意手下将刘富贵押回大理寺。
“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眼泪落下来,“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乐善好施,没想到却死在自家人手里。”
宋昭手忙脚乱的拿帕子擦我的眼泪,最后将我抱在怀里。
“你放心,我定会给伯父一个交代。”
我点头,闻着宋昭身上的皂角香,忽然觉得安心。
7.
谢墨尘带着柳明月在外面玩了几日。
刚踏进府门就向朱荣询问起沈舒兰的情况。
朱荣支支吾吾,只是掏出一封和离书跟一只半融化的素银簪子递给他。
“公子您带着柳姨娘出去没多久,大娘子就打翻了烛台,自尽了……只留下这两样东西……公子节哀。”
谢墨尘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朱荣,“你***什么?什么叫大娘子自尽了?”
朱荣见他不信,只能带着他去了沈舒兰平常住的院子。
眼前的断壁残垣昭示着几天前的火究竟有多大。
谢墨尘踉跄了几步,竟然直接腿软跪在了地上。
“不,这不可能,舒兰这么爱我,怎么可能会自尽!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朱荣被他抓着领子,差点喘不上气,“公子,大娘子她走的决绝,您现在身边不是已经有柳姨娘了吗?”
柳明月挺着肚子站在谢墨尘身边,看见眼前的一切,抑制不住的勾起嘴角。
“谢郎,大娘子是钻了牛角尖,你就节哀吧。”
谢墨尘突然挥开柳明月伸过来的手。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说三道四,如果不是你,舒兰怎么可能会死!”
柳明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泪唰一下掉下来,“谢郎,明明是你非要纳我进门,说这些年委屈了我,现如今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可谢墨尘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喃喃自语。
“不是这样的,我明明说过只纳明月这一个,也说过会跟舒兰举案齐眉,她明明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还要自尽,这究竟是为什么……”
朱荣没忍住说了一句,“公子您毒死了她父亲,又害死她妹妹,最后又害的她绝了嗣,大娘子其实挺伤心的……”
谢墨尘眼眶通红,狠厉的看着朱荣。
“若不是他父亲那么歹毒害死我父母,我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这本来就是他们罪有应得!”谢墨尘妄图凭借这些说辞说服自己,可心脏处传来的钝痛几乎将他淹没。
“为什么,我已经决定两清了,你还要这么报复我!”
谢墨尘红着眼睛用手里的银簪划碎了和离书,“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谢家,去将她的坟挖了!”
朱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公子,这样做是会遭报应的啊。”
谢墨尘瞪着朱荣,还没说什么,突然闯进来一群大理寺的官兵,将朱荣押走。
“你们敢当着本官的面带人!”
大理寺的人拱了拱手,“谢大人,这是上头的意思,还请见谅,带走。”
见到这一幕,柳明月突然害怕的躲在谢墨尘身后。
朱荣被押走后,抗不住大理寺的刑法,很快招供。
但他却一口咬定毒杀沈家老爷,跟找乞丐强暴沈舒云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划,跟谢墨尘没有半分关系。
谢墨尘没过多久便被传到公堂上问话,只能舍车保帅,答应朱荣会善待他的家人。
可凭什么真正的罪魁祸首能逍遥法外。
“谢墨尘才是主谋!”
7.
谢墨尘看到我的瞬间,瞳孔猛地放大。
朱荣跟柳明月却是像看见鬼一样看着我。
“你居然没死!”
三人异口同声,谢墨尘满脸喜悦的抓着我的手,“太好了舒兰,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我嘲讽的看着他,“是吗,想我想到要挖了我的坟?”
谢墨尘顿时一脸心虚,我甩开他的手,将这几天搜集到的罪证,都呈给了宋昭。
“当年,是我沈家的一个远房表亲贪心不足,私贩官盐,见事情败露后,推谢氏夫妇出去顶罪,事后找到他们留下来的儿子,放了一把大火后,又派自己的小妾去救他……”
说到这,我的目光落在柳明月身上。
“事后,这个小妾给谢墨尘出主意,让他蓄意接近我报仇,为此,跟我成婚三年的夫君,毒杀了我的父亲,找乞丐侮辱我的妹妹,害的她惨死,事后更是找一群刺客来杀我,害我彻底没了生育的希望,这桩桩件件,足以判他死刑!”
谢墨尘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只觉得从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念骤然崩塌。
柳明月花容失色的躲在谢墨尘身后,“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沈家的表公子。”
我就知道柳明月会狡辩,我跟宋昭对视片刻后,宋昭就找人把沈启给压了上来。
沈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看到柳明月后眼里放光,匍匐着扑到柳明月脚边。
“明月,明月你救救我,你男人就要被别人打死了。”
柳明月嫌弃的踢开沈启,“你少污蔑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沈启咬牙,“你个毒妇,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没有证据了吗?你别忘了,你的身契还在我手上!”
柳明月还想狡辩,直接被狱卒压跪在了堂前。
“大人,我可是怀了谢大人的孩子,你敢杀我!”
柳明月拿孩子做挡箭牌,谁知谢墨尘突然暴走,一脚踢在了柳明月的肚子上,力道之大,柳明月的身下瞬间血流成河。
她疼的撕心裂肺,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墨尘,“谢郎,你为何要这么对我,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
谢墨尘脸色阴沉,一下又一下的踹在柳明月身上。
“你个毒妇!一个千人睡万人睡的风尘女子,竟然敢算计我!”
“要不是你,我跟舒兰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你!”
柳明月已经昏迷,如今孩子没了,她的免死金牌也没了,被狱卒拖了下去。
谢墨尘忏悔的拉着我的手,“舒兰,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也看到了,这一切都是柳明月那个毒妇指使***的,我不是有意要害死岳父跟妹妹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想想我们的曾经。”谢墨尘手忙脚乱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早就不成形状的素银簪子。
“这个簪子可是咱们的定情信物,你还记得吗?”说着,就要簪到我头上。
见状,宋昭瞳孔紧缩,下意识要站起来。
我嫌恶的侧头躲过。
“谢墨尘,覆水难收,被你害死的人也不会重生,我们回不去了。”
谢墨尘颓废的垂下手。
但他毕竟是朝廷官员,这件事由大理寺呈报给了皇帝。
8.
没多久,圣旨下来,谢墨尘虽作为主谋,但念在他父母被冤杀,最后被判剥夺官职,贬为庶人,财产充公,属于沈家的那份嫁妆全数判还。
朱荣跟柳明月被判流放三千里,而整桩案件的罪魁祸首沈启,被判腰斩之刑,秋后处斩。
沈启行刑那一日,我将父亲跟妹妹的牌位放进了修缮好的沈家祠堂。
宋昭一直陪着我忙前忙后,我有些过意不去,在沈府开宴宴请他。
用膳用到一半,粗布***的谢墨尘突然闯了进来。
“沈舒兰,你们是不是早就暗度陈仓了!所以才急着摆脱我。”
我厌恶的皱眉,宋昭突然一脚踹在他身上,“闭上你的臭嘴,要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拔了你的舌头!”
我走过去拽住宋昭的袖子,“别再多生事端了,让家丁将他赶出去就是。”
宋昭收回脚,温和的看着我,“好,都听你的。”
眼前的一切都刺激着谢墨尘脆弱的神经,他不管不顾的从贴着心口的衣襟里拿出一支完好的素银簪子。
“舒兰,你看,簪子我已经修好了,咱们重归于好好不好?”
我冷漠的看着他。
谢墨尘突然放声大笑,“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明明都是那个毒妇的错,你却都要怪我我头上。”
我直接甩了他一耳光,“谢墨尘,就算罪魁祸首是别人,但你宁愿相信外人的挑拨,也不相信我,还害死我爹跟我妹妹,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求我的原谅?”
“谢墨尘,不是所有的事都有转圜的余地,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除非你死。”
谢墨尘如遭雷击,浑身像是被定住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举着银簪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溅,谢墨尘倒在地上,眼底是我的倒影。
“舒兰,下辈子……希望下辈子,我们不要再拥有这样的结局……”
我吓了一大跳,宋昭突然抬手捂住我的眼睛。
“别怕。”
他用眼神示意下人把谢墨尘的尸体抬出去,又把地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后,才放开我。
我早已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因为唏嘘。
三个月后,我正式将沈家的生意重新经营起来,学着我爹的样子,把沈家的生意发扬光大。
时不时的设粥棚,救济灾民。
宋昭因为大理寺的任务太忙,不能时常过来,却还是抽空陪着我。
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宋昭竟然是当初我救过的一个小乞丐,而他在院子栽种葡萄藤,也是因为我爱吃。
又是一年葡萄成熟的季节,宋昭让人送来一筐颗颗硕大的葡萄,我喝茶时吃了几颗,发现下面还藏着一封信。
“花期已至,不知何时可以上门提亲。”
我羞涩的笑笑,提笔回信。
“此时此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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