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枭寒的车驶离苏家别墅,汇入深夜的车流。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映在他深邃的凤眸里,却激不起半分涟漪。车内空间宽敞奢华,顶级皮革和雪松香氛混合的气息萦绕鼻尖,却无法驱散那股从苏家带出来的浓烈绝望的冰冷气息。
他靠在后座,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真皮扶手上轻轻敲击。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方才苏家卧室里那令人窒息的一幕。
苍白如纸瘦削得脱形的少女,被死死按在床上。
冰冷的压舌板撬开干裂的唇。
闪着寒光的软管,如同冰冷的毒蛇,强行探入喉咙深处。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的不是恐惧,而是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滔天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那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还有她瘫软后,那彻底死寂的、如同燃尽烛火般的空洞眼神…
“呃…”一声极其轻微压抑的闷哼从林枭寒喉间溢出。他猛地睁开眼,向来古井无波的眼底,罕见地掠过一丝冰冷的烦躁和一种极其陌生的、被强行勾起的刺痛感。他抬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试图将那画面驱散。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叫苏小璃的女孩,会如此强烈地搅动他这潭早已冰封的死水?
是那眼神里的绝望太过熟悉?
还是那被强行续命的屈辱感,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他心底那扇早已锈死、尘封着无尽黑暗与血腥的门?
车窗外的霓虹变幻,光怪陆离的光影在他冷峻的脸上明明灭灭。恍惚间,眼前的景象扭曲、褪色,被另一幅更加遥远、更加冰冷、更加血腥的画面所取代——
【六岁。林家庄园,冬夜。】
壁炉里燃烧着昂贵的松木,发出噼啪的轻响,空气里本该是温暖馥郁的。然而,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如同粘稠的雾霭,弥漫了整个华丽而空旷的客厅。
小小的林枭寒躲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后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双遗传自母亲的、漂亮得如同黑曜石的眼睛,此刻瞪大到极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和茫然。
他看到父亲高大的身躯倒在波斯地毯上,昂贵的西装被鲜血浸透,心口插着一柄装饰华丽的古董匕首,眼睛还睁着,望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空洞而绝望。
他看到母亲,那个总是温柔笑着、身上带着淡淡玫瑰香气的母亲,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伏在父亲身边,漂亮的白色丝绸睡裙被染成刺目的猩红,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掉落在她手边不远的地方。
他看到几个平日里对他和颜悦色、甚至给他糖吃的“叔伯”,此刻脸上带着狰狞而贪婪的笑容,正用沾满血的手帕擦拭着手指。他们的眼神冰冷而兴奋,如同看着被开膛破肚的猎物。
“大哥,大嫂,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们挡了大家的路…”
“林家这块肥肉,也该换人分一分了…”
“那小子呢?那个小崽子跑哪去了?处理干净,别留后患!”
冰冷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小枭寒的耳朵。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小小的身体,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汗水,浸湿了衣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只记得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只记得拼命地跑,摔倒了再爬起来,昂贵的丝绒睡衣被荆棘划破,沾满泥泞。身后似乎有追捕的声音,如同索命的恶鬼。他不敢回头,只知道朝着庄园深处那片漆黑的森林深处跑去…
【然后,是“圣心福利院】。
这个听起来充满光明与希望的名字,对年幼的林枭寒而言,却是比父母惨死的那个夜晚更深沉更绝望的地狱入口。
他被一个自称“好心人”的家伙送到了这里。院长面容和蔼、眼神却浑浊如同毒蛇般的中年男人
最初的日子是麻木的寒冷和饥饿。发霉的黑面包,带着馊味的稀粥,永远不够果腹。孩子们像一群瑟瑟发抖的羔羊,挤在冰冷潮湿散发着尿臊味的通铺上。但很快,林枭寒就明白了,饥饿只是这里最微不足道的痛苦。
这仅仅是开始。
禁闭室是另一个地狱。那是一个位于地下室深处不足两平米的狭小空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杂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被关进去的孩子,往往几天几夜不见天日。
黑暗,无边的黑暗。
死寂,令人发疯的死寂。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如同濒死的鼓点。
饥饿、寒冷、恐惧如同附骨之蛆,一点点啃噬着意志。
幻听,幻视,冰冷的墙壁仿佛变成了父母惨死的尸体,一张张扭曲的脸在黑暗中狞笑…
极致的幽闭恐惧和孤独感,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淹没头顶,带来灭顶的窒息感。每一次被拖出禁闭室,林枭寒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冷汗湿透,眼神空洞涣散,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找回一丝现实感。
而最深的黑暗,隐藏在“健康检查”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会有穿着昂贵衣服的陌生人来到福利院。
他们会“挑选”一些孩子,以“领养”的目的,进行所谓的“详细体检”。院长会在一旁***手,脸上带着谄媚笑容
林枭寒被挑选过。冰冷的听诊器贴在胸口,陌生男人审视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物品。他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计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被要求站上冰冷的秤,记录身高体重。他甚至被要求脱掉上衣,露出瘦骨嶙峋、布满新旧伤痕的脊背,任由对方的手指在他肋骨上按压,评估着“商品”的成色。
“编号A-7,血型ABRh阴性,稀有。骨骼发育良好,脏器健康度评估优。潜力值高,重点标记。”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判。
那一刻,林枭寒明白了。他不是人,他只是一件标好了价格、等待被收割的器官容器!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恨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他死死地盯着院长谄媚的侧脸,盯着那个金丝眼镜男人冷漠的眼睛,将这每一张脸都深深烙印在骨髓里!他要活下去!他要让这些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在福利院非人的地狱里挣扎了整整两年。每一天都是煎熬,都是与恐惧、屈辱、饥饿和绝望的搏斗。身体上不断增添的伤痕,胃部因为长期紧张和恶心形成的习惯性痉挛,对黑暗和狭小空间的病态恐惧,对任何陌生成年男性靠近的剧烈生理性排斥…这些创伤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他的血肉和灵魂。
终于,在一个暴风雨的深夜,他利用一次厨房帮工的机会,偷到了一把生锈的餐刀,撬开了禁闭室那扇从未被撬开过的、锈蚀的铁锁。他像一头瘦骨嶙峋却凶性毕发的幼狼,凭借着对生的极度渴望和对仇人的滔天恨意,在***和泥泞中狂奔,逃离了那座名为“圣心”的人间地狱。
【重回林家】
迎接他的不是温暖的港湾,而是比福利院更加冰冷、更加残酷的权力倾轧和豺狼环伺。那些杀害他父母的叔伯们,早已瓜分了林家的产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那个曾经在庄园里默默无闻总是佝偻着背的老花匠,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收留了他。在散发着泥土的地下室里,林枭寒像一株见不得光的毒草,开始了他的蛰伏。
白天,他是老花匠沉默寡言、浑身肮脏的“傻孙子”,忍受着那些“叔伯”爪牙的肆意打骂和羞辱,像一条最卑贱的野狗。
夜晚,在昏黄的油灯下,他吞噬着老花匠偷偷带回来的旧报纸、商业杂志、法律书籍…任何能让他了解外面世界和仇人动向的文字。老花匠年轻时曾在林家老爷(林枭寒祖父)身边做过事,识得几个字,也懂些人情世故和旧时林家的脉络。他成了林枭寒唯一的启蒙者和黑暗中的引路人。
他学会了隐忍,将滔天的恨意和刻骨的痛苦深埋在麻木的表情和顺从的姿态之下。他学会了观察,像最耐心的毒蛇,分辨着每一个“叔伯”的弱点、亲信、见不得光的勾当。他学会了利用,利用那些“叔伯”之间的矛盾,利用他们对金钱和权力的贪婪,在他们之间埋下猜忌和仇恨的种子。
身体里那个在福利院被折磨出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冷酷和高效,开始运转。他不再有恐惧,或者说,他将所有的恐惧都转化成了复仇的燃料。胃部的痉挛在极致的冷静下被强行压制,对黑暗的恐惧被利用成了最佳的掩护,对男性的排斥则被他扭曲成了洞悉人性阴暗面的利器。
【复仇的火焰】。
十年。整整十年。
当林枭寒以***万钧之势重新出现在林家***时,他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孩童。他像一柄淬炼于地狱烈焰的复仇之剑,精准、冷酷、一击致命。
他收集的证据,足以将当年参与谋杀的每一个“叔伯”及其党羽送入地狱。那些肮脏的交易、走私、洗钱、还有那座吃人的福利院,一桩桩,一件件,被公之于众,在法庭上、在媒体前,掀起滔天巨浪。
他没有给他们任何体面退场的机会。主谋者,在监狱里离奇“自杀”,死状与当年林枭寒父亲如出一辙。
帮凶者,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那里,他们遭受了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生不如死。而那些手上没有直接血债、却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的家族蛀虫,则被彻底剥夺所有股份和财产,如同丧家之犬般被驱逐出林家,余生只能在贫困和唾骂中煎熬。
至于那个院长?林枭寒亲自去了一趟那个早已改头换面却依旧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福利院旧址。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几天后,有人在城郊的垃圾填埋场发现了一具被野狗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旁边散落着被撕碎的、染血的圣心福利院的神父袍碎片,以及一张写着“编号A-7”的、早已泛黄的标签。
【成为家主】。
鲜血洗刷了过往,也彻底重塑了他。林氏家族在他的掌控下迅速扩张,手段之狠辣,行事之雷厉风行,令整个商界侧目。他摒弃了所有无用的情感,将一切都视为可衡量的利益和需要清除的障碍。他建立了比当年父母在世时更加庞大冰冷的商业帝国,却也筑起了更高更厚的隔绝所有温情的心墙。
车窗外的霓虹渐渐稀少,车子驶入了林枭寒位于半山的私人庄园。
巨大的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林枭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中端着一杯烈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着他冰冷而深邃的侧脸。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左侧锁骨下方一道早已淡去却依旧狰狞的疤痕。那是院长某次“惩罚”时留下的烙印,一个耻辱的印记,也是他最终用那把生锈餐刀割开福利院铁锁时,不小心划伤自己的纪念。
【小怪物…】
他脑海中浮现出院长曾经这样称呼他,带着扭扭曲的快意。
【你也是个小怪物吗?苏小璃…】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
她的绝望,她的封闭,她的厌世…像一面扭曲的镜子,隐约映照出他曾经沉沦的深渊。只是,她眼中的荒漠,似乎比他当年更加彻底,更加…了无生趣。
“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林枭寒没有回头。
林助理无声地走进来,恭敬地递上一个檀木盒子:“总裁,您要的东西”林枭寒接过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枚精致的银质怀表,林枭寒拿出怀表把玩着。
银质怀表非常精致,表壳纯银铸就,泛着柔和光泽,边缘雕有灵动缠绕的藤蔓花纹。表盖中央,蓝宝石深邃似幽潭,周围碎钻如星闪耀。打开,白色珐琅表盘配罗马数字刻度,银质指针走时精准,内部机芯零件咬合紧密、锃亮表链同样是银质的,由一个个小巧精致的链节组成,链节之间连接紧密,却又能灵活摆动,展现出一种流畅而灵动的质感。表链末端系着一个小巧的银质吊坠,吊坠上同样雕刻着与表壳相呼应的花纹,为整个怀表增添了一份精致与完美。
此时助理的手机响起,片刻后,助理重新回到林枭寒身边,“总裁,苏家那边…有回复了。”
林枭寒继续把玩手机的怀表
“苏家说,明日下午三点。半小时。无监控。仅此一次。”
林枭寒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得意,没有算计,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般的平静。
他将怀表重新放回檀木盒子里,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暖意,却无法温暖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脏。
苏小璃眼中的那片荒漠,还有死去的心,他想重新点燃它,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小怪物”和他一样带着一种危险而神秘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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