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倾川呼吸蓦然一滞。
夏鸿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道：“这是我女朋友送我的，交往二周年纪念礼物。”
他有女朋友。
孟倾川紧绷的心陡然松了下来，又暗笑自己多心。
买这手表的人，又不只顾夕一个。
他松了口气，握上了夏鸿达的手：“你女朋友记性很好。”
他心里叹一口气。
顾夕从前也会记得每个关于他们特殊意义的日子，经常送些配饰和衣服。
只是时间一久，这些特殊也就不复存在了。
夏鸿达眨了眨眼睛：“女人嘛，在意的东西才会记在脑子里。”
孟倾川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夏鸿达已经抽手转身离开。
孟倾川皱了皱眉，也跟着走进楼里。
刚一上楼，夏鸿达被一个经理带走。
办公室外便只剩他和林易两人，林易便喊道：“川哥。”
她低头纠结了半天，又吞吐着说：“昨晚有同事请喝奶茶。”
孟倾川脚步一顿，看着林易欲盖拟彰的模样，什么也没说，进了顾夕办公室。
顾夕正拿着一张设计稿在看的认真。
孟倾川眼尖的看见了上面的梦虹工作室图标。
这个设计并不出色，很多地方并不完善，十分青涩。
很难想象这样的设计稿怎么会送到顾夕手里，在盛鼎项目组初审时就该被刷下去才对……
顾夕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稿子：“你怎么来了？”
“送设计图。”
孟倾川收回目光，把装着设计图的文件袋放在顾夕桌上。
顾夕打开看了一眼：“让助理送过来就可以了。”
十分公式的语气，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孟倾川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他抿了抿唇，余光突然看见顾夕办公桌角竟贴着一张贴纸。
是一个可爱的卡通猫，很小，但在顾夕黑白整洁的办工作上，这抹彩色很是扎眼。
他心中猛然一跳，立即问道：“这是什么？”
顾夕淡淡的看了一眼：“没什么。”
语气漫不经心，就像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孟倾川心口一颤：“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这种？”
顾夕终于从稿件中抬起眼，看向孟倾川，眼神冷了下来：“在公司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孟倾川脸色瞬间一白，还想说什么，门却被推开了。
“顾总，上次你说不满意的地方我改了……”
进来的竟是夏鸿达，看见孟倾川，他显得十分惊讶，小声问顾夕：“我是不是来错时间了？”
顾夕看了一眼夏鸿达：“你先出去。”
向来清冷的声音压低后竟有一丝温柔。
孟倾川心中一咯噔，随即便见夏鸿达眨了眨眼：“好嘛，那我请您喝奶茶。”
说罢就将一杯奶茶放在桌上。
粉红色的，十分眼熟的奶茶。
孟倾川只觉一寸寸凉意顺着背脊往上窜，他僵硬的说道：“你以前从不喝这种东西”
顾夕手一顿，说道：“试了试，还可以。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孟倾川怔怔看着眼前的女人，忽觉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流淌的都是伤人的冰渣。
出了门走到电梯口，林易又追上来问道：“川哥，你没事吧？”
孟倾川愣愣的看着她，直觉告诉他，顾夕和夏鸿达之间，并不清白。
林易跟在顾夕身边七年，有些事她一定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他逼问，就能得到答案。
可他张了张唇，却只是沙哑着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电梯内只有孟倾川一人。
他看着电梯的鲜红的数字不断往下，只觉他的心也似乎跟着失重，沉沉地坠了下去。
眼圈不觉红了。
这两年，他不是没怀疑过顾夕外面有人了。
比平时更多的加班，半夜回来身上若有若无的男士香水味……
他曾经真的以为是自己多疑，却原来那些怀疑都不是空穴来风。
第二天，孟倾川早早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周木便满脸焦急的跑到他面前。
“川哥，我们的设计稿今早被盛鼎退回来了！”
“他们说我们抄袭！”
抄袭？
孟倾川心中一凛，看着盛鼎发过来的对比图，却只觉可笑。
那图里除了基础结构全然没有相似的地方，如果这算抄袭，那建筑行业，都是抄袭了。
他立刻打电话给顾夕，直截了当道：“我没有抄袭。”
顾夕不置可否，语气平淡：“项目组已经决定选用夏鸿达的图。”
只一句话，顿时便将孟倾川的所有解释，都堵在了喉间。
是项目组选择了他，还是你选择了他？
孟倾川喉中哽咽，这句话近在嘴边呼之欲出，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办公桌上顾夕送他的水晶鲁班尺，闭了闭眼，才轻声问道：“那你相信我吗？”
“这几年你也赚够了。”
话筒那边的语气平淡的毫无波澜，一丝多余的情感都不曾有。
孟倾川愣了片刻，方才听清顾夕的言外之意。
顾夕事业起步，便与他的工作室深度合作，所有的项目价格都低出了市场价格。
可这些在顾夕眼中，原来都是他在她身上得到的好处。
仿佛被人迎面在心口捅了一刀，连淌下的鲜血都是冰冷的。
……
和盛鼎的合作终结，周木却是乐开了花，高兴的哼着歌。
傍晚，孟倾川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顾母今天出院。
他下了楼，竟看见顾夕的车停在楼下。
“上车。”
孟倾川看着她淡漠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车一路开往医院，孟倾川上楼去帮顾母整理东西。
刚想出门却见病房的垃圾桶里，装着他外婆从哈尔滨寄来还未拆封的特产。
他心下骤然堵塞了一瞬，小心的捡起来放进了包里。
顾母比他走的快，上车就坐在了副驾驶，还不忘斜睨了一眼在后座的孟倾川。
用上海话对顾夕抱怨：“侬爷爷本来就喜欢你大姐，人家马上要跟林氏集团的公子订婚，所以人家是总经理，你只是个副总！”
“也不知道你吵着要嫁给这个没用的废物男做什么，一点用处都没得。”
顾夕是私生女。
顾父一死——顾氏集团董事长便把两个孙女都送进了顾氏，让她们争顾氏集团的继承权。
顾母因孟倾川地位上不能帮顾夕，一直不喜欢他，这些话，早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孟倾川坐在后座，看着后视镜中沉默的顾夕，心一点点往下沉。
以往顾母在说时，顾夕还会为他辩驳几句，时间一长，她似乎也听习惯了。
渐渐的，这种沉默在顾母眼中成了默认，话说的越来越难听，她却也再没阻止过一句。
而到现在，他也快不知道，顾夕的沉默里，究竟是无奈更多，还是认同更多了。
送顾母回了他的别墅，顾夕掉头回去。
孟倾川头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飞舞的雪花，突然问：“和我结婚，你后悔了吗？”
顾夕没有回答。
沉默的空气里。
孟倾川开始觉得冷，即便开着暖气，也往心里渗的冷。
他缩了缩身体，半响才听见顾夕说：“婚已经结了，这些问题没有意义。”
孟倾川心口骤然一痛，哑声说道：“停车。”
顾夕将车靠在路边，他立刻下了车，寒风裹挟着雪花簌簌拍在他的脸上，几乎冻结成冰。
顾夕皱眉按下车窗，清冷的眉宇间染了风雪，眼神却比雪还冰。
“你在闹什么？”
孟倾川摇摇头，喉中哽塞的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夕不耐的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再没了耐心，油门一踩，便扬长而去了。
孟倾川在雪里站了很久，方才忍住心中的酸意，抬头就见十字路口的硕大广告屏幕上正挂着那款男士手表的广告。
上面写着每块手表上都有一串独特的编码，刻在表盘上。
孟倾川看着那句话出了神，竟鬼使神差的进了珠宝店。
他让店员查了顾夕买的那块手表编码。
——1314.
孟倾川听着这个数字，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夏鸿达手表上的数字，就是1314！
那天夏鸿达的话在他耳里不断回荡：“这是我女朋友，送我的两周年纪念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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