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羽心一颤，就见沈墨寒抬眸看向她，冷淡道。
“发烧就在家休息，不要出门。”
瑞士的医生，很注重病人隐私，并没有告诉沈墨寒她的病。
温羽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我知道了，谢谢。”
“生病需要人照顾。”沈墨寒看了她一眼：“你爸妈电话打不通。”
温羽一怔，顿了很久，才低声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沈墨寒愣住：“什么意思？”
温羽看向窗外，神色淡淡。
“和你分手的两个月后，我爸妈就出车祸去世了。”
然后再两个月，她检查出了病，之后，就是无尽的化疗，和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
沈墨寒的表情一下空白了，他紧紧盯着温羽的脸。
死寂许久，沈墨寒才松开紧握的手指，哑声开口：“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
温羽哂笑一声：“我和你又没有关系了，这件事和你无关。”
沈墨寒又是一阵沉默，他垂下眼睫，把餐盒放在温羽身边。
“先吃饭吧。”
温羽打开，发现里面的菜竟都是自己喜欢的。
她心猛地一颤，缓缓吃了两口，只觉鼻尖都开始泛酸，越吃，就越酸。
她放下筷子，问沈墨寒：“你还有事是不是？”
沈墨寒眼神暗了暗，还是说出口：“乔冉见到你……很开心，所以，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伴娘的事情，签证的事我会帮你解决，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管提。”
温羽指尖缓缓收紧：“你也想让我去吗？”
“我不想让乔冉失望。”
温羽说不出话了，只觉眼前刚才还美味的食物，此刻全部化作苦涩。
沈墨寒啊沈墨寒，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残忍的人。
当初那么绝情的分手，现在又那么狠心地要让她亲眼看着，你和别的女人结婚。
温羽眼前模模糊糊的，她吸了吸鼻子，别开视线：“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给我拍张照。”
明明是很简单的要求，沈墨寒却微皱起眉。
看来，他还记得以前和她讨论过的“出轨”话题。
当时她煞有其事地对沈墨寒说。
“等结婚后你要是敢出轨，我就房子车子都不给你，让你喝西北风去吧。”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
可那时的沈墨寒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如果真有那天，你就把我们的合照放到我婚礼上去，当众揭穿我渣男本性，让我身败名裂。”
当时，两人谁也没想到，后来真的会有这天。
温羽看着沈墨寒纠结的样子，眼眶微热：“放心，只是普通的照片而已。”
——只是普通的，遗照而已。
她还是狠不下心，明明知道沈墨寒出轨了，明明曾经商讨过怎样报复他。
可再次见到沈墨寒，她还是没出息的，什么都做不了。
温羽想在日内瓦湖旁拍下最后一张照片看，背景能拍下圣洁的阿尔卑斯山。
沈墨寒开车来接她，到了湖边，温羽才发现乔冉也在。
温羽一怔，乔冉就笑着对她说。
“听墨寒说你答应做伴娘了，我很开心，但是墨寒不会拍照，还是我给你拍吧？”
温羽沉默了下来，其实谁拍都可以，但是想到昨晚在酒吧看到的那张照片。
她到嘴边的话顿住：“我想，让沈墨寒拍。”
她有些卑劣的，想要报复一点，就这一点……
沈墨寒沉默地看她片刻，随后对乔冉道：“我很快就拍好。”
温羽站到湖边，风有些冷。
她抿了抿唇，强撑着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快乐些。
在沈墨寒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一旁的乔冉突然捂着胸口，唤道：“墨寒，我有点难受……”
温羽就看见沈墨寒脸色一变，立即放下相机，快步走到乔冉身边，紧张地抱起她就往车上去。
“我带你去医院。”
温羽就这样愣愣的看着沈墨寒抱着乔冉上了车。
接着汽车轰鸣，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她眼前。
半响，温羽拿起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
那是一张很模糊的照片，根本看不清人影。
这就是，她最后的照片。
温羽看着照片，只觉得冰冷的风灌进她的身体，凉得她喉咙发疼。
良久，她才收起相机，打车去了安乐死机构找到工作人员。
“合同上写着，死者生前可以提出一个愿望。”
工作人员点头：“是的，我们会尽力满足。”
温羽微微一笑，把眼底的泪都隐去。
她轻声对负责人说。
“我希望在我的葬礼那天，请沈墨寒来扶棺。”
温羽留下了沈墨寒的电话，随后，走出了机构。
刚到街上，就收到了沈墨寒发来的一个教堂地址。
“婚礼彩排，需要伴娘到场。”
温羽打车去了教堂。
刚到化妆间，就看见沈墨寒在化妆间和乔冉商量捧花的品种。
她心头一酸。
其实这张婚礼上的教堂，白鸽，花束，都很普通。
但每一个又都格外的细心，一眼就能看出是全部都是用心设计过的。
沈墨寒真的爱一个人时，是真的能把心都掏出来啊。
温羽走到二人身后。
乔冉转头看见她，兴奋道：“你来了？正好看看我首饰有没有戴好……哎呀！看我，都忘记戴那条手链了。”
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拉开首饰盒拿出一条手链。
温羽只看了那手链一眼，就猛地怔在了原地。
那是……她两年前给她和沈墨寒设计的情侣手链！
沈墨寒曾承诺过她会找人做出来，等到七周年的那天送给她。
温羽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哪里来的？”
“这个啊，墨寒送我的啊。”
乔冉戴上手链，甜蜜地靠在沈墨寒的肩头：“去年有一天晚上停电了，墨寒陪了我一个晚上，之后我们就确定了关系，手链也是那天给我的。”
“那天，是几月几日？”温羽艰难地问道。
乔冉想了想：“2月17。”
温羽只觉得耳边清脆的一声，心彻底破碎了。
2月17，那是他们相恋七周年的夜晚。
温羽怔怔看着那条手链，只觉心底有把尖锐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剜绞着，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外有人喊乔冉，乔冉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温羽和沈墨寒。
寂静的空气里，温羽轻声开口：“纪念日那天，你明明跟我说，你出急诊。”
她有些不理解，又有些难以置信：“可是你那晚，怎么会在乔冉那里呢？”
沈墨寒沉默了片刻，便说：“是我骗了你。”
温羽怔了怔：“哦，所以去年2月23，你说医院部门聚餐，也是骗我的？”
“那天，乔冉生日。”
沈墨寒语气无比淡然。
温羽了然地点头，眼中却渐渐浮现水雾，她哑着声音问。
“那3月6日，你说有手术……”
“我陪乔冉去了游乐场。”
“3月15日……”
“她做噩梦，我去陪她。”
沈墨寒抬眼直直看着她，这一次却不用她问，他接着说。
“4月7日，我说出差三天，是陪乔冉去三亚旅游。”
“4月13日，我和乔冉去泰山看了日出，4月22，我和乔冉去了洱海，5月3日，我和乔冉从日本度假回来，她说要结婚，于是第二天我和你分了手，你还要听吗？”
他将事情一件一件轻描淡写地说着。
温羽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个人，真的能这么平静又坦然地在她面前，往她心上插上一把把刀子。
连带着过往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彻沈墨寒彻底底的杀死了。
温羽心痛的几乎窒息，她死死咬住唇，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喊出声。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沈墨寒静静地看着她：“答案，有意义吗？”
温羽浑身颤抖着，眼前一片模糊。
如果是一年前，她一定会扯着沈墨寒的领子问，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
因为她要死了。
再过几天，她就要死了。
所以这一切的答案，确实都没了意义。
门被重新打开，乔冉走了进来，奇怪地看着他们：“彩排开始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温羽别开视线，伸手擦干眼泪，径直往外走去。
彩排时，她站在角落里，听着主持人详细地安排婚礼。
“新娘到时候从门外进来，伴娘将新娘的手，送入新郎手中。”
“之后新郎和新娘站在这里，要念誓词，新郎还记得誓词吗？”
一直出神的温羽回过神，抬头就看见台上，沈墨寒牵起了乔冉的手，无比虔诚地说道。
“我愿意娶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为妻，安慰她，保护她，爱惜她，视她如珍宝，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裕还是贫穷，始终如一地待她至永远。”
他说这句话时，眸中的温柔地如同海洋，仿佛能将人溺死在这一片深情与甜蜜里。
温羽僵硬地站着，仿佛连呼吸都伴着痛。
眼前这一幕，曾是她无数次幻想的婚礼。
眼前这个男人，十分钟前对她说出那样残忍的过往。
而她，此刻却要亲眼见证他们的幸福时刻。
实在是，太讽刺了。
温羽深吸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这时，却听主持人喊道。
“接下来，请伴娘上台，为新人送上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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