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这种心情,暂居A市工作的沈倦,看到徐枳烟这个名字出现在就诊单上时,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翻来覆去,却无法欺骗自己那上面写得不是胰腺癌。
沈倦快步追了出去,却只看到女人瘦到令人触目惊心的身影。她看上去过得并不好,凌乱的发丝松松扎了个马尾,摇晃在脖颈后。
沈倦觉得自己冷静不下来。
那个男人呢?陈妈口中那个带着徐枳烟离开的男人呢?石墙上写了名字的男人呢?不出意料的话,他们是同一个人。
沈倦意外中竟然搜到了这个名字,傅延,知名度还不低。
他是那么成功且意气风发的企业家,可婚姻状态始终是未婚,他没有兑现他的诺言,连确诊癌症,都是徐枳烟一个人来的。
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对于徐枳烟如今状况的好奇,沈倦没有主动打招呼,他始终不远不近地看着徐枳烟。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一则新闻。
沈倦的户籍一直都不在国内,他祈求养父帮忙把徐枳烟国内的身份证销户后,对方答应了。
“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儿子,”母亲温柔地说,“我们不会干涉你的行为,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
沈倦无法给出他们一个确切的答案。
难道要他说,等徐枳烟死去吗?
他的眼眶陡然有些酸涩,父亲连忙对母亲道:“好了,他的事我们不要管太多……沈倦,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于是沈倦买下了南岛的房子。
徐枳烟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沈倦自己就是医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徐枳烟的病治愈的可能性,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会在夜深人静时,站在露台上点燃一根烟。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徐枳烟开玩笑似的说,“难不成我们上辈子爱恨纠葛恩怨情缠的,这辈子你才会对我这么好?”
沈倦摁熄了烟,他不想让徐枳烟的病更严重。
看着外面一颗飞速坠落的流星,他果断闭上双眼。
“阿烟,”沈倦的声音很温柔,“快许个愿。”
“我希望阿烟快点好起来。”
“我希望沈倦能高兴一点。”
两个人同时许下了关于对方的愿望,沈倦睁开眼睛,看着徐枳烟苍白的脸和含笑的眼睛。
好像多年前那个孩子,一点也没变。
沈倦开玩笑说:“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开心的起来?所以你的愿望和我的,本质上是一样的。”
徐枳烟良久没有出声,最后轻声道。
“沈倦,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请不要为我难过。和你在南岛的这些日子,是我这一生除去不记事的那几年,最快乐的时光了。”
“我其实一直想着,能在死之前认识你真好,能被你邀请来到这个地方真好。”
“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如果你记得我,我就还会在。”
沈倦的眼眶红了,他怔怔地看着徐枳烟,良久,对方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好像我明天就要死了,别担心啦,沈医生!”
来南岛整整两年,徐枳烟都没有碰到过熟人,她心乱如麻,手指紧紧掐进了轮椅的扶手。
沈倦本来在做饭,听到动静后跑出来,看着摔在地上的冰淇淋,脸色一变。
“怎么办,”徐枳烟紧张地看着他,“刚刚那个人,她认识我。”
沈倦闻言心中惊了惊,但他还是握紧了徐枳烟的手,低声说:“没事的,别怕,这是他们店里的东西,她一定会来拿的。到时候我跟她谈。”
徐枳烟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如何,手心一片冰凉,沈倦心疼地拍了拍,示意她没事。
但直到日落两人也没等到人。
佣人把门口打扫干净,徐枳烟有些心神不宁,低低地说:“都是我,我不该贪嘴的。”
“没事儿,”沈倦轻声道,“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傅延发现我们在这里。那又有什么关系?阿烟,他管不到你了,你不愿意回去,他总不能强迫你。”
徐枳烟想了想,的确从头至尾对不起她的人都是傅延,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歆,你最好不要骗我,”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嘶哑得可怕,他听上去极力压制着自己急促的喘息,“如果我发现你是在骗我……”
明明人不在眼前,赵歆却还是感到了一股寒意。她迟钝地反应过来,两年前在A市一份工作都找不到,只有一个可能。
傅延要断了她的生路,简直轻轻松松。
她吞了口口水,低声道:“我怎么可能骗你?我亲眼看见了徐枳烟,她没死!傅延,你忘了吗,当初你那么快就赶到殡仪馆了,可对方还是把‘徐枳烟’的尸体火化了,你觉得这正常吗?”
沉寂片刻,傅延说:“定位给我。”
“你先把谈好的款项打给我,”赵歆干脆地说,“定位给你之后,我的筹码呢?到时候你搞我岂不是轻轻松松?”
傅延利落地打了钱过去。
他感到一阵恶心,又无话可说,当年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图名图利的女人忽略了徐枳烟,甚至连她的癌症都毫不知情……
赵歆也不含糊,直接发来了定位,傅延的眼神死死瞪着那个地址,一时间有些恍惚。
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爱人还活着更令人振奋的事情?
他几乎是克制不住自己现在就想要去订机票,可他同时又感到一丝恐惧和胆怯,如果赵歆真的骗了他呢?竹篮打水一场空,拥有了期望最后失望最可怕。
可他更怕的,是徐枳烟不愿意见他。
每每回想起两年前那点点滴滴,傅延就控制不住地感到痛苦,他所做的所有慈善业务,捐赠对象都是孤儿和孩子。
因为去年他祭拜完徐枳烟后,他回了孤儿院一趟。
天空依旧那么沉闷而狭窄,但桌椅和伙食显然已经改善了不少,他跟院长打过招呼,曾经严厉而苛刻的院长已经老得直不起腰了。
傅延走到了墙根的地方,蹲下身。
他当年只有这么高,和徐枳烟站在一起时,能够到的位置只有这里。
他曾写下过一些话,可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好像有什么人用刀一点一点刮掉了痕迹,斑驳的墙面上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彩色笔印,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傅延更清楚上面的字。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打湿了墙面的灰白,他哽咽着扶住墙面,当时两个人的欢笑声犹在耳畔。
像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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