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坐着的人都知道顾远是顾怀谦的儿子,自然也知道他妈是温时鸢。
所以这句话一出,底下顿时就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
可顾远站在台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跟顾怀谦如出一辙。
他继续朗诵:“她的身形并不高大,但在我跟同学起争执的时候,总会及时出现,保护我,维护我……”
温时鸢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人,忍不住回忆这些年自己跟顾远的相处。
小孩子之间难免有磕碰,争执也不可避免。
因为顾怀谦是团长,温时鸢自觉更应该做到公允。
所以每一次她都实事求是,顾远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而偏袒。
原来在顾远心里,对她是有怨的吗?
温时鸢直直看着前方,眼前浮现出各种画面。
她忙完一天下班后还要陪着顾远学习,在他生病时没日没夜的照顾,每次出差都会精心给他挑选礼物……
可她的儿子似乎并不领情。
温时鸢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扼住,让她眼前发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那种锥心的痛里清醒过来,才发现表彰大会早就结束。
礼堂里的人也早就走得差不多了。
温时鸢看向还坐在第一排像是在等人的顾远,走了过去。
听见有人来了,一直低着头的顾远抬头笑道:“妈妈,我刚才……”
可看清是温时鸢,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也变得不太自然。
这一瞬,温时鸢便知道了他口中的‘妈妈’叫的是谁。
她静静看着顾远。
这孩子身上还穿着自己为他连夜缝制的顾怀谦同款小军装,胸前的大红花却刺目得厉害。
温时鸢想问,你真的觉得妈妈对你的严格要求是种负担吗?
她还想问,当妈妈的孩子很累吗?可妈妈也只是第一次当妈妈,很多事都不懂……
但那些话在喉咙里滚动很久却只化成一句:“你真的要佟思悦做你的妈妈,不要我了?”
顾远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眉眼涌出烦躁。
他闷声道:“思悦妈妈才不像你,管我吃管我穿,就连出门玩都要先征求你的意见,我早就不想让你当我的妈了!”
“啪!”
温时鸢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忍住打了顾远一巴掌。
她刚想解释什么,佟思悦突然从门口冲进来推开她,将顾远护在了身后。
“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我告诉你温时鸢,虽然我没你厉害,但是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会跟你拼命!”
顾怀谦也沉着脸,挡在温时鸢面前。
“温时鸢,就算小远做得再不对,你也不应该打他,你给小远和思悦道个歉,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温时鸢苦涩地笑了下:“他不想要我这个妈,你也不想要我这个老婆是吗?”
顾怀谦抿唇:“你老是这样胡思乱想,我们很累。”
温时鸢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张肖似的脸,只觉得心脏完全冷了下来。
“既然你们都喜欢她,那你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了,我祝你们幸福。”
既然这两父子都想要跟佟思悦在一起,那她都不要了。
说完这句话,温时鸢不语再纠缠,直接转身离开。
可她刚走出没几步,顾怀谦就追了出来。
他拉住温时鸢的手,神色疲倦:“鸢鸢,你能不能不要说气话,我们才是一家人。”
温时鸢目光缓缓扫过那曾经每看一眼都觉得幸福的眉眼,心里只剩麻木。
顾怀谦说完伸出自己的右手,上面满是红肿的藤条印记。
“昨天用这只手打的你,我很后悔,如果不是还要留着为国家效力,我打断它的心都有。”
“鸢鸢,我爱的人只有你,你感受不到吗?”
温时鸢盯着那只红肿的手沉默地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开口:“我感受到了。”
顾怀谦怔了一下,又听温时鸢道:“思悦的事情是我想岔了,以后我会配合你和小远,不会再去刺激思悦了。”
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将她拉进怀里。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通情达理,会明白我的苦衷的。”
与此同时,他的心声响起:
温时鸢眼眸再无波澜,只是若无其事地道:“之前可能是没上班,待在家里想东想西太敏感了,我打算回军工厂上班。”
顾怀谦没多想,眉眼都带上舒缓笑意:“这样也好,分分心就不会脑子里只有女儿了。”
等一回到家,温时鸢翻出自己所有的资料去了军工厂。
领导办公室里,她坚定道:“领导,我同意之前的调令调派到北京军工厂。”
“唯一的要求是,我要带着女儿一起离开,并且改名换姓,注销之前的所有信息。”
温时鸢是难得的人才,所有领导没有迟疑:“可以。”
但想了想他又问道:“不过你改名换姓的意义是什么呢?”
温时鸢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我希望离开沈阳之后,再也没人能找到我。”
领导想起最近厂里的流言,看向温时鸢的眼神有些同情。
但转念想到她此刻的决定,眼里又多了一丝佩服:“不愧是北京军工厂指定要的人才,温工当断则断,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处理好……”
说完领导将调令拿出来。
温时鸢接过调令的瞬间,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些年跟顾怀谦的点点滴滴。
可那些以往想起就能让她甜蜜笑出来的回忆,如今却像是一把把刀,直戳她的心窝子。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眼中已经没有了犹豫。
提笔,温时鸢工工整整在调令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温时鸢将调令推回去,领导叮嘱:“去了北京,一定好好干,别丢了咱们沈阳军工厂的脸。”
温时鸢站直身体敬了个军礼:“定不辱使命!”
走出办公室后,她看向外面的阳光感觉都温暖了些。
当天晚上,顾怀谦回家很早。
“媳妇,我今天路过百货大楼,特意给你带了条丝巾,快看看喜不喜欢。”
他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条大红的丝巾,像是往常逗她开心一样塞进她怀里。
就好像他们之间从不曾闹过别扭一样。
温时鸢突然有些恍惚。
她攥着丝巾,轻声道:“嗯,喜欢。”
顾怀谦极轻地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温时鸢目光一顿,她将那条丝巾放在一旁温声道:“怀谦,今天我回军工厂报道,领导给我派遣了一个出差任务,可能要个把月才回。”
顾怀谦一愣:“你刚生完孩子,怎么这么急?”
温时鸢叹气:“没办法,你也知道现在急缺高级人才。”
第一次,她眼也不眨地在顾怀谦面前撒谎。
军工厂的事情都是机密,顾怀谦也没有多想,像往常一样道:“好吧,你专心处理军工厂的事情,家里一切有我,再不济,还有妈呢。”
温时鸢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那你能不能把女儿抱回来陪陪我?一想到要很久不能见她,我有点舍不得。”
顾远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要待在佟思悦身边,她强求不了。
但女儿,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带走的。
顾怀谦脸色迟疑:“媳妇,这件事情能不能缓一缓?思悦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看彤彤也看得紧,回来你就能看了……”
“你也别担心,有我在,彤彤不会出事的。”
即便对于他的答案早就预料,可温时鸢还是觉得心里闷得慌。
像是有一团浸湿的棉花堵在喉咙里,涨涩难忍。
之前,哪怕顾怀谦做得再过分,她对他也只是怨。
可现在,她有些恨了。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抿唇妥协道:“好,那等思悦什么时候好些了,我再去看。”
顾怀谦猛地将温时鸢抱进怀里:“媳妇,我就知道你会理解的,我们一家人未来日子还长着呢。”
接下来的几天,温时鸢每天往返家里和军工厂,除了交接工作,也在办理新身份证资料和孩子的户口。
因为北京军工厂要人要得急,温时鸢这事又是机密,所以证件下来得很快。
周一早上,温时鸢起来便开始收拾行李。
正在吃早饭的顾怀谦一愣:“媳妇,你在干嘛?”
温时鸢平静地看向他:“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出差,今天就走。”
得知温时鸢即将出差,顾怀谦一顿,莫名感觉心慌。
他压下那感觉:“那你记得给我写信,确定了回来日期就打电话告诉我,我去车站接你,记得好好吃饭……”
温时鸢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叮嘱,只是照常的点了点头。
就在顾怀谦出门前,她喊道:“怀谦!”
顾怀谦连忙转头,有些希冀:“怎么了媳妇?”
温时鸢目光扫过他的眉眼,浅浅勾唇:“照顾好孩子。”
顾怀谦眼睛一亮:“我一定会照顾好孩子们的,等你回来。”
男人走后,温时鸢很平静地起身吃了早餐。
这个点,婆婆黄玉兰送顾远去学校。
佟思悦家里只有她和暖暖。
她安静听着隔壁的动静,直到外面有人喊道:“老钱家的,供销社来新布料了,要不要扯两尺做条裙子,你生完孩子都不漂亮了。”
温时鸢起身走到窗边。
只见佟思悦独自走出来往外张望,有些焦虑的模样:“真的吗?那你等等我。”
就在两人离开前,喊佟思悦出门的那个女人和温时鸢对了个眼神,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温时鸢也冲她颔首,等两人走后,温时鸢拎起装有她和孩子新身份的小包走进佟思悦家。
“暖暖,妈妈来接你了。”
将女儿抱上,她像是普通的出游,带着女儿一步步走出这座困了她十年的家属大院……
三天后,北京军工厂。
一个穿着飒爽军装的女人来到大门口。
她风尘仆仆,眼睛却亮的惊人,更令人侧目的是,她手上还抱了一个极其可爱的婴孩。
看她走近,持枪卫兵连忙提醒:“女同志,军工重地不能靠近,探亲请去招待所等候。”
女人从包里拿出调令和身份证明:“我是军工高级工程师温星,这是我女儿温暖。”
她笑意璀璨,肩章上的红星更是闪闪发亮。
“我受国家调派,前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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