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垂下眼睫,撒着谎:"伯母过来看望我,我说我身体没有大碍,让她先走。"
谢夫人见状,连忙假意关心了几句,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之前……" 谢晚烟走到床边,声音有些僵硬,"车祸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沈煜轻轻 "嗯" 了一声:"我知道,没关系。"
谢晚烟愣了一下:"你不生气?"
"不生气。"
谢晚烟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一点委屈或愤怒的痕迹,可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忽然有些烦躁,伸手想摸他的脸:"别闹脾气,我……"
"我真的没生气。" 沈煜偏头躲开她的触碰,语气轻而坚定,"我想休息,林先生也受伤了,你去陪他吧。"
说完,他闭上眼,转过身去。
他感觉到谢晚烟似乎在床边看了他许久,最后,才关门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谢晚烟每天都会来。
她坐在病床边处理文件,偶尔问他一句 "疼不疼",他总是摇头。
可每当他睡着又醒来,床边总是空无一人,只有护士小声议论着 ——
"隔壁 VIP 病房的林先生女朋友真好,整夜陪着。"
"听说还是谢氏集团的继承人呢,长得美又专一。"
沈煜闭上眼,假装没听见。
出院那天,谢晚烟亲自来接他。
沈煜拖着还没完全好的脚踝,慢慢走到车前,却在拉开车门时僵住了。
林时川坐在副驾驶,冲他温柔一笑:"沈先生不介意我顺路蹭车吧,我有点晕车,只能坐副驾了。"
谢晚烟皱了皱眉,似乎想解释什么,沈煜却已经先开口:"没关系。"
他平静地坐进后座,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
谢晚烟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子停在一栋豪华别墅前,沈煜这才知道,谢晚烟没带他回家,反而带他来参加了圈内一位德高望重长辈的金婚宴会。
"这不是谢小姐吗?怎么带着两个男伴?"
"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沈煜吧?听说是从贫民窟出来的,家境普通得很。"
"还是林先生和谢小姐般配,门当户对。"
宾客们的议论声毫不掩饰,沈煜却像没听见一样,安静地站在角落。
谢晚烟全程陪着林时川,替他拿饮料,为他披外套,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沈先生,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吧。" 林时川突然走过来,亲近地搭住深煜的肩。
沈煜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拉到了一群纨绔子弟面前。
"这位是沈煜,晚烟的…… 男朋友。"
林时川笑着介绍,随即突然切换成流利的德语,和几位子弟交谈起来。
几个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用德语聊天,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沈煜站在原地,像一座孤岛,被隔绝在语言的高墙之外。
"沈先生?" 林时川突然用中文问他,"你觉得呢?"
"什么?"
"啊,抱歉,忘记你不会德语了。" 林时川露出歉意的表情,转头对其他人解释,"沈先生没学过外语,大家别介意。"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像细小的银针,一根根扎进沈煜的皮肤。
"没关系,慢慢学就好了。" 林时川拍拍沈煜的手,语气温柔得像在安慰一个智障儿童。
沈煜垂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众人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中,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示众的小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把碎玻璃。
就在这时,宴会主人宣布了一个小游戏。
情侣上台合奏钢琴,最佳表演者将获得一套珍贵腕表作为彩头。
"那套腕表我想要很久了!" 林时川眼睛一亮,拉着谢晚烟的袖子说,"晚烟,过阵子就是我生日了,你和沈先生能不能帮我赢回来?"
周围的纨绔们顿时笑起来:"时川,你这不是为难人吗?沈先生连德语都不会,怎么会弹钢琴这种上流社会的东西?"
"不如你和谢小姐一起表演吧。" 有人提议。
林时川看向谢晚烟:"可以吗?"
谢晚烟淡淡点头:"可以。"
林时川得意地瞥了沈煜一眼:"那我就暂时借用一下晚烟啦。"
两人走上舞台,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全场安静下来。
林时川的指尖在琴键上飞舞,谢晚烟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他们才是默契十足的情侣。
宾客们赞叹不已,台下的沈煜也被林时川的朋友们团团围住 ——
"沈煜,看到没,这才是金童玉女,你一个德语都不会说,钢琴也不会弹的土包子,怎么配得上谢家继承人?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自己滚。"
"听说你之前住在城西贫民区,那种破地方,居然也能住人?难怪一身穷酸味。"
"一个穷小子,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别自取其辱了。"
刺耳的笑声像玻璃渣子般扎进耳膜。
沈煜攥紧拳头,转身要走,却被人故意伸脚绊倒。
他重重摔在地上,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一只皮鞋就踩上了他的手腕。
"哎呀,不好意思。" 踩着他的纨绔故作惊讶,鞋跟在他手指上恶意地来回碾压,"没看见你呢。"
"咔" 的一声脆响。
沈煜疼得眼前发白,本能地抬头看向钢琴前的谢晚烟。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用眼神求救。
谢晚烟果真往这边看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
然后,她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淡漠地收回了视线,继续专注地为林时川翻乐谱。
沈煜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想起三年前,他在超市打工时不小心伤了手腕,谢晚烟急得直接翘班冲过来,硬是拉着他去诊所拍片。
医生都说 "小问题不用处理",她却固执地守了他一整夜,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而现在,他被人生生踩断手骨,她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谢晚烟和林时川相视一笑,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呃啊 ——!"
尖锐的鞋跟再次碾下,沈煜清晰地听见自己腕骨碎裂的脆响。
剧痛如潮水般漫过每一寸神经,视线开始扭曲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钢琴曲终,掌声雷动。
……
沈煜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医生正在和谢晚烟交代病情:" 谢总,沈先生的腕骨呈粉碎性骨折,即便痊愈也会留下永久性损伤,再也提不起重物,十指连心,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会疼得夜不能寐,一定要派人好好看护。"
沈煜脸色骤然惨白。
他下意识抬起手腕,想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可手腕传来的剧痛却让他将其失手打翻。
"啪 ——"
玻璃碎裂的声音让医生和谢晚烟同时回头。
医生叹了口气离开后,谢晚烟连忙走到床边,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水。
递给他后,她眉头微蹙,犹豫几番才终于开口:"抱歉,我当时在弹琴,没看到你摔倒。还疼吗?"
沈煜看着她的脸,第一幕便是想起她在钢琴前温柔凝视林时川的模样。
她是没看到,还是根本不在意。
他缓缓闭上眼,竭力压住心头传来的那抹痛意,一字一句道:"我要报警。"
谢晚烟愣了一下:"什么?"
"你刚才没听见医生说的话吗?" 沈煜抬起打着石膏的手,声音发抖,却倔强地不让泪落下,"我的手废了,难道不该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谢晚烟的表情变得复杂:"只是不能提重物而已,现在不是以前,你已经不需要再做那些粗活。"
她顿了顿,"他们都是时川的朋友,你要追究,时川会很难堪。一定要把事情闹这么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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