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临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十四岁的叶知薇还穿着校服,嘴角带着淤青,却笑得肆意张扬。
他一边给她涂药,一边红着眼睛骂她:“你是不是疯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去找他们几个男生的事,我知道你是跆拳道黑带,但你是奥特曼也不能这么打啊!”
她满不在乎地挑眉:“谁让那群男生霸凌你?欺负你就是不行。”
少女仰起脸,眼神炽热又坚定:“虽然我是女生,但是你是我未来老公,只要有我在,你不准受一点伤。”
梦里的晏临渊泪流满面,忍不住喊她的名字:“叶知薇,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
可她却像听不见一样,牵着同样十四岁的他,转身走远。
画面骤然翻转——
现实中的叶知薇护着谢执玉,任由他被砸伤,鲜血染红视线。
他猛地睁开眼,泪水浸湿了枕巾。
还没缓过神来,下一秒,便看见病房里,谢执玉愧疚地捂住脸:“怎么办,都怪我……我不该去拉那个绳子,要是我不拉,晏先生也不会出事……你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叶知薇无奈地替他擦眼泪:“真的?”
谢执玉点头:“是,我做错了事一定要承担责任,不然我睡不着觉……”
叶知薇低笑,抱住了他:“那你叫我一声老婆。”
谢执玉愣住:“……什么?”
“叫。”
他别开眼,小声喊:“……老婆。”
叶知薇揉揉他的头发,嗓音温柔:“既然你叫我老婆,那就要听我的。这件事我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你不用管了。”
谢执玉只能离开。
晏临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手指无意识地碰倒了床头的水杯。
“啪——”
叶知薇猛地回头,这才发现他醒了。
她快步走过来,眼底满是关切:“临渊,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她握住他的手,语气懊悔:“对不起,当时太乱了,我认错了人……”
晏临渊闭上眼,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他只是轻声问:“谢执玉呢?”
叶知薇脸色微变,以为他要找谢执玉麻烦,立刻解释:“他也不是故意的……不过这的确是他不对,我已经严厉惩罚过他了。”
晏临渊想起刚才她让谢执玉喊“老公”的画面,心想——
是这种惩罚吗?
那确实……挺严厉的。
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认错人,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控诉她的偏心。
只是平静地说:“我饿了。”
叶知薇怔住。
她盯着他的眼睛,终于察觉到异样。
他太平静了。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晏临渊又重复了一遍:“我饿了。”
彻底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只能压下不安,温柔地点头:“好,老公,我马上去给你买吃的,你等等。”
她拿起车钥匙匆匆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晏临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下。
但他立刻抬手擦干。
他看向窗外,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心里。
爱才会歇斯底里,恨才会不甘吵闹。
可现在的他,对叶知薇……
无爱,也无恨了。
叶知薇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在医院照顾晏临渊。
她亲自喂他吃饭,替他擦药,甚至半夜醒来都要确认他有没有踢被子。
可晏临渊始终平静。
直到出院这天,叶知薇觉得他闷坏了,特意为他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庆祝他康复。
宴会厅金碧辉煌,香槟塔堆叠成山,宾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所有人都在艳羡。
“叶总对晏先生真是宠到骨子里了……”
“听说这些礼物全是限量款,有些还是拍卖会上点天灯拍下的……”
“晏先生真是好福气……”
晏临渊站在人群中央,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叶知薇终于忍不住,将他拉到角落,低声问:“还在生气?”
她指腹摩挲他手腕内侧,语气讨好:“我发誓,我当时真的认错人了。”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老公,你说,我都去做,好不好?”
晏临渊看着她,忽然笑了:“好啊,开除谢执玉。”
叶知薇神色微变,语气软了几分:“他家境困难,父母患病,何必做得这么绝?”
晏临渊静静地看着她。
方才还说“什么都愿意做”,可一涉及谢执玉,她立刻就反悔了。
他刚要开口,叶知薇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谢执玉。
电话那头,他大声呐喊:“叶总……救我!有人找了一群混混……他们说要杀了我……”
叶知薇脸色骤变:“你说什么?你现在在哪?!”
可电话已经挂断。
叶知薇脸色变了,立刻回拨,却再也打不通。
她猛地看向晏临渊,眼神从焦急到怀疑,再到压抑的怒意。
“临渊,谢执玉在哪儿?”她声音发紧,还算克制。
晏临渊心脏狠狠一缩。
她不信他。
她甚至不需要查证,就已经认定是他做的。
他颤着声道:“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她揉了揉眉心,“只是他刚才电话里说,有人要欺负他……”
“所以呢?”晏临渊声音发颤,“你觉得是我做的?”
叶知薇沉默一瞬,低声道:“我没这么说,只是现在情况紧急……”
“他一个电话,你就紧张成这样?”晏临渊忽然笑了,眼底却一片冰凉,“叶知薇,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她眉头皱得更紧,“现在是人命关天,你非要这时候吃醋?”
“吃醋?”晏临渊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你觉得这是吃醋?”
叶知薇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软语气:“临渊,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但现在他可能出事了,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
“不是我。”晏临渊打断她,每个字都像刀割,“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知道他在哪,也没让人动他!”
叶知薇盯着他,眼底的焦躁越来越明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执玉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终于,她彻底失了耐心,一把扣住晏临渊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临渊,我说过我已经惩罚过他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杀一个人你自己也得负法律责任,我没时间跟你胡闹,告诉我,谢执玉到底在哪?!”
晏临渊疼得脸色发白,却倔强地重复:“我不知道!你问多少遍,我都不知道!”
叶知薇彻底怒了。
“晏临渊!我真像是从没认识过你!”
她猛地甩开他——
“砰!”
晏临渊踉跄几步,后腰狠狠撞上桌角,额头磕在锋利的装饰棱上,鲜血瞬间涌出。
周围一片尖叫:“叶总,晏先生受伤了!”
可叶知薇置若罔闻。
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边打电话一边厉声吩咐:“立刻调监控!查执玉最后出现的位置!”
晏临渊扶着桌角,缓缓站起来。
鲜血顺着额角滑落,温热黏腻,他却感觉不到疼。
比起心脏被撕碎的痛,这点伤算什么?
他怔怔地望着叶知薇离去的方向,忽然笑了。
她怎么会管他呢?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谢执玉。
就像从前满心满眼都是他一样。
有人惊慌地围上来,想扶他去医院,他却轻轻摇头,推开所有搀扶的手,一个人走出宴会厅。
“轰——!”
刚走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晏临渊回头,看到那块写着“叶知薇爱晏临渊一生一世”的鎏金牌匾,重重砸落在地,碎成两半。
他看着那块牌匾,忽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叶知薇,你的一生一世,
原来,这么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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