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的问出心底的疑问,盯着倪雾这张瓷白的脸,似乎想要盯穿一样,却在大脑中,没有任何的印象。
倪雾说,“没有,谢谢裴医生您刚刚扶住我。”
“裴医生。”有人喊了一句。
裴淮聿转身。
倪雾也趁机带着女儿离开。
女孩已经六岁了,也已经渐渐的长大,开始明白大人之间的情绪,就比如刚刚…
“妈妈,那个跟爸爸长得很像的叔叔….”
岁岁小朋友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倪雾捂住了嘴。
倪雾语调严厉了些许,“岁岁,还记得妈妈跟你说的话吗?”
岁岁点了头。
妈妈叮嘱过,不能说那个叔叔长得跟爸爸很像…
可是,真的跟照片上的年轻的爸爸很像。
岁岁从小,就只见过倪雾放在床头柜皮夹里面的照片,那是爸爸妈妈的合照。
爸爸这个词,其实距离她很远很远。
她只见过幼儿园其他的小朋友的爸爸,没有见过自己的。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爸爸。
可是,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倪雾女士。
倪雾女士很爱她。
倪雾走远了几步回头,看向裴淮聿跟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聊天,她收回视线垂落眼睫。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身边从来不会缺漂亮女人。
而自己当年,又怎么敢去威胁他,让他跟自己在一起。
那一段三年的感情,应该已经成了这个天之骄子的一个污点了。
并非是她对他避之不及。
他如果知道自己就是程青渺。
避之不及的,应该是他。
那样家境显赫的名媛千金,站在他身边,才匹配。
–
“裴医生,你是不是跟姚舒姐吵架了,她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差。”说话的女医生是姚舒的朋友崔静。
裴淮聿挑眉。
一副见鬼了的神情看着对方。
“心情很差去挂心理科,找我有什么用。”裴淮聿觉得莫名其妙,转身就想走,一脸的冷淡。
“裴淮聿,且不说我们都是同事,你跟姚舒一起在英国留学,住在同一个留学生公寓,她对你的心意,我们大家都知道。”
“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全世界都绕着她转得了。”
裴淮聿黑眸看向她,眼底跟浸了冷水一样,也看向了站在崔静身后不远处的姚舒。让崔静哆嗦了一下,她不过是想替好朋友出出头,这个时候姚舒走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好了崔静,我没事了…”
“淮聿哥,抱歉,崔静是太担心我…”
“身体不好就回家休息。”
姚舒眼眶一热,他还是关心自己的,“淮聿哥…”
“不要因为自身躯体不受控,影响工作,我们这个职业不是儿戏。”
裴淮聿说完,单手插在口袋里面转身离开。
姚舒看着男人清隽修长的背影,咬着唇。
她追他这么久,在英国七年,可是他的心怎么这么冷硬,怎么都捂不化。
“姚舒,我刚刚看到…看到裴淮聿跟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拉拉扯扯,他还搂了那个女人的腰…那个人的女儿都五六岁了…”崔静一边说,一边看向姚舒的脸色,果然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崔静就噤了声。
“崔静,你不要乱说,裴淮聿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跟一个有孩子的老女人拉拉扯扯,或许是他的患者…他关心一下。”
其实姚舒这样的解释很苍白。
了解裴淮聿的人都知道,裴淮聿这个人,高冷淡漠,眼高于顶不说,离开工作时间,满身疏离。
姚舒也是听到几个人护士讨论说有个女人来给裴淮聿送餐被拒了,才过来看看,她知道裴淮聿对那些女人不感兴趣,除了那天,他办公室里面,坐在他怀里的那位…
这让她很有危机感。
崔静其实还有句话没说。
那女人可不老,而且看上去很漂亮…
但是看着姚舒的脸色,哪里还敢说,姚舒是姚院长的女儿,她还要好好巴结着。
–
九月份,岁岁上了一年级。
倪雾早上送女儿入学,叮嘱了很多。
看着女儿走人学校,倪雾再坐地铁来公司。
打卡,来到工位,准备早会,时间刚刚好。
这段时间,L&M接了两单设计。
倪雾也忙,各种加班。晚上下班还要在家里工作两小时,家里的两条狗倒是很乖,这几天倪雾加班,下午陈老太会去帮她接岁岁,倪雾很是感激,趁着周六休息的时候,给陈老太买了一身衣服。
陈老太这个人,性格看似古怪,有着本地老区人的精明跟刀子嘴,实际上相处下来,一副热心肠。
当天下午就穿着倪雾给买的衣服,跟牌友打牌。
“洋气吧,我家楼上的那丫头买的,我说不要,她非要给我买。”
“你看看,这水洗棉,夏天穿着多舒服啊,比你这个蚕丝的穿着舒服多了。”
“我穿这个衣服啊,手气都好了。”
倪雾从皮夹里面拿了一点零钱,准备去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点菜,晚上的时候很多菜品打折。
岁岁拿着她的手机去了陈老太家,陈老太刚刚从几个牌友家回来,赢了不少,红光满面的。
让倪雾晚上回来的时候买点排骨,她明中午要做红烧排骨吃。
抬头看着朗月星疏,倪雾放缓了脚步。
闭上眼,柔中带着燥热的晚风吹拂在脸上,周围是市井人家的烟火气,抚平了一天工作的忙碌烦躁,她在菜市场买了一堆菜,买三文鱼的大叔还给了她一堆边角料,可以给宠物吃,倪雾道了谢。
步行回到小区不过二十分钟。
倪雾心里想着等会回家先把三文鱼的边角料处理一下,用热水烫一下给肉松跟土豆吃,还要把排骨提前腌制一下,把配菜处理了,两只手拎满了东西,手指有些累,爬了五层楼。
老式楼房没有电梯。
倪雾来到五楼的时候,看到陈老太家的门敞开着,她将东西堆到门口,走进去,“岁岁。”
“妈妈。”里面传来回应,还有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倪雾吓了一跳,几步走进去,就看见陈老太坐在地上,岁岁扶着陈老太的手臂,想要把她扶到沙发上,见到倪雾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喊着,“妈妈,陈奶奶忽然喘不上气头晕,我给医生叔叔打电话了。”
倪雾看着陈老太这副样子。
心里焦急,忽略了女儿后面那句话。
走过去立刻扶着陈老太坐在沙发上,轻轻拍着后背她顺气,陈老太体型有点微胖,也是老毛病了,哮喘加上高血压,此刻也缓过来,抓住倪雾的手,哆嗦着大喘气,“没…我没事…”
岁岁在一边都要哭了,陈老太摸了一下女孩的脸,“没事没事,吓到了吧。”
老太太也是缓和过来,但是面色依旧白着,大喘着气靠在沙发上,倪雾从桌面上拿出手机,准备拨个急救电话,让老太太去医院里面检查一下。
陈老太这个人脾气也是倔,再加上儿子不在身边。
丈夫去世,她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来年,平时是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多年来有些讳疾忌医,立刻制止了倪雾。
唬着脸。
“我不去医院,我好好的去什么医院,就是老毛病了,吃了药马上就好了。”
“不行,你必须去医院。”倪雾觉得刚刚的情况十分紧急,而且自己没有带手机,没有及时赶回来,只有一个六岁的女孩在陈老太身边。
也幸好陈老太没有发生大意外。
但是即使自己带了手机有什么用,万一她在工作,从LM赶到这里,地铁都要坐一个小时,打车要是堵车,又何止一个小时。
倪雾平时性格清清冷冷,说话也从不红脸,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很坚持,陈老太也是个倔人,摆着手‘不去不去,我才不去医院,你又不是我真的儿媳妇,你别管我’,她开始赶着倪雾跟岁岁,“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我能有什么事啊。”
倪雾抓住了陈老太的手臂,“我陪您一起去医院,正好明天周日,陪您一起做个全身检查。”
“哎呀你这个丫头,怎么比我都倔。”陈茹岚叹了一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口的方向传来脚步声。
接着有人敲了一下门。
陈老太看向门口,一个身形高瘦,英俊不凡的年轻男人走进来,门是敞开着的,所以男人直接走到了客厅,穿着灰蓝色的衬衣,手腕戴着一枚方形银表,陈老太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富家公子。
倪雾蹲在地上翻找着抽屉,老太太的常备药放在这里。
陈老太一个人住在这里,药盒放的到处都是,还有的药都过期了,倪雾心想明天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带着老太太去医院一趟。
忽然,她嗅到了空气中一抹淡淡冷冽的气息,很淡且高级的男士香水,怪异又突兀的出现在这个空间内。
倪雾以为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问题。
但是当背后出现一道打量的视线。
说是打量,其实也不是。
是男性淡漠又带着一点探究的游走。
接着,倪雾听到了自己女儿喊了一句,“医生叔叔。”
女人的手指,猛地捏住一盒药,浑身紧绷,背后那道视线,肆意又探究的在她背后游走。
裴淮聿看着女人蹲在地上,她背对着他,灰色的棉质长裙,黑色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从一侧肩颈散落,裸露在他视线之内的后颈肌肤瓷白一片,黑色的长发如丝状浓雾,遮住半边白皙的脸。
明明穿着灰扑扑的颜色,但是第一眼,就会注意到。
陈老太倒是没发现倪雾的异样,看着忽然敲门走进来的陌生男人,“你是谁啊,来我家有什么事。”
“你孙女给我打的电话。”裴淮聿说了一声,走到了倪雾身边,弯腰蹲下的同时,嗅着那一抹女人身上传来的自然软香,看着她身体明显的一僵。
他的身影,笼罩着她。
从她手里拉开抽屉,把里面的药箱拿出来,“这些药要么过期了,要么已经产生抗药性了,你长时间服用,吃这个已经没用了。”
倪雾完全没想到,岁岁竟然会给裴淮聿打电话。
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来了。
岁岁抓住陈老太的手臂,“奶奶这是医生叔叔,很厉害的叔叔,我心脏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挂的是他的号码。”
陈老太看了一眼倪雾,又看了一眼裴淮聿。
这颜值上怎么看都是般配的。
“医生啊,这么年轻。”
裴淮聿,“血压计有吗?”
“有的。”倪雾反应过来,从抽屉里面拿出血压计,裴淮聿接了过来,陈老太配合的量了血压,他又问了几句现在的状况,胸闷吗,头疼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老太,“我就有点哮喘,老毛病了,血压也不高啊。”
他看了一眼血压数字,“高压都168了还不高啊,那什么是高,跟飞机一样高才是高吗?”
陈老太不说话了。
倪雾看了裴淮聿一眼。
男人蹲下身,黑色的短发轻垂额前,不像是白天那副冷峻工整的样子,灰蓝色的衬衫松散的敞开两颗扣子。
他说话有时候挺毒的,看着清清冷冷的外表,毒舌起来也不饶人。
岁岁并不懂什么是高血压,只是抓着陈老太的手,她被之前陈老太忽然晕倒喘不上气的样子吓坏了,“要听医生叔叔的话。”
陈老太摸了一下岁岁的头发,“好,奶奶听话。”
裴淮聿看了一眼女孩,他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看到倪雾的号码打来电话,一个女孩哭着喊她奶奶晕倒了,医生叔叔能不能救救她奶奶。
也正巧,裴淮聿今晚上来市北区一位医学老教授家里探望,正好开车过来。
前后花了十几分钟。
裴淮聿给陈老太检查了一番,临走的时候,陈老太看了一眼倪雾,“帮我送送这位裴医生吧。”
倪雾点了头。
虽然她尽可能的很想避免跟裴淮聿发生纠缠,但是人家赶来帮着陈老太检查,自己理应感谢他。
下了楼。
声控灯一层层的亮开。
裴淮聿余光中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人,黑色的长发随意的用一根皮筋抓起来,发丝散落在脑后,额头光洁饱满,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裴淮聿说不出这个叫做倪雾的女人为什么给自己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像是隔着一层纱。
又像是她的名字一样。
倪雾倪雾。
蒙着朦胧雾气。
她一路沉默下楼,跟在他身侧的位置,裴淮聿只需要轻轻一瞥,就能看见这张白皙柔和的脸,脸上带着静雅的书卷气,他非常的确定,他的印象中,并没有这张脸。
男人从裤兜里面摸出烟盒,点了一根。
静谧的声控灯敏锐的随着打火机摩擦点燃的声音亮起,一缕烟雾从男人的薄唇逸出,飘散其后。
倪雾屏息抬眸。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走到一楼单元楼门口的时候。
裴淮聿忽然停住脚步。
倪雾也堪堪停住。
男人转身,忽然朝着她这张带着静气的脸吐了一口烟圈,倪雾被呛的咳嗽了两声烟雾散尽瞪了他一眼,男人的唇带一抹故意的笑容。
裴淮聿就是故意的。
他讨厌她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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