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已经在医院。
沈嫣然双手缠满绷带,她痛得倒抽了口凉气,身旁的谢砚之立刻惊醒。
“嫣然,你醒了。”他脸色苍白,眼底满是血丝:“是不是很痛?”
沈嫣然定定地看着他,只说了四个字:“我要报警。”
谢砚之立刻拒绝:“不行。”
随后,他意识到语气太重了,急忙放缓语气:
“江柔不是故意的,那把枪走了火……”
“不是走火,是她故意开枪。”沈嫣然沙哑地重复道。
“我知道你委屈。”谢砚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我替她给你道歉好吗?故意伤人的罪名太重,她还要照顾孩子。”
一句道歉,便可以抹消故意伤人的罪名。
凭什么?
沈嫣然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受伤的右手也缠上了绷带。
“这是怎么回事?”
“江柔的手被炸得血肉模糊,医生说必须植皮,可是她对人造皮肤过敏……”
凉意一点点蔓延全身。
“你跟她的皮肤匹配,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便签字替你同意为江柔植皮了。”
谢砚之语气轻描淡写,沈嫣然却如坠冰窟。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谢砚之的双眼,试图看清眼前的男人。
可她无论如何看都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那双她爱了二十年的双眸中只有冰冷的庆幸。
他是真切地为自己私自做下决定而高兴。
在她胸口中弹,尚不知是否能清醒时,那个发誓永远保护她的男人,取下她的皮肤,就为了让凶手获救。
沈嫣然怒极反笑,但不争气的泪却在眼眶盘旋。
谢砚之心头一紧,“只用了一小块手臂内侧的皮肤,我看过,不影响美观。”
他到现在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就是她曾经想要托付终身的男人……
“滚。”沈嫣然垂下眼,轻声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谢砚之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抓沈嫣然,却被她侧身躲开。
“滚!”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滚出去!”
伤口被崩裂,血液渗出绷带,谢砚之的脸色骤然苍白,他连忙摁下呼叫铃。
“嫣然,冷静一下,伤口在出血……”
她什么都听不见,疯狂地挥动双手,手臂重重磕在护栏上。
原来心碎到极致,是感觉不到痛的。
护士冲进来将她死死地摁在床上,冰冷的镇静剂注入血管。
谢砚之红着眼不断叫她的名字。
沈嫣然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终于平静,她用最后的力气吐出两个字:
“离婚。”
泪水划过脸颊,她彻底被黑暗吞噬。
第二天下午,护士来换药。
“沈小姐,你昨天那样子把你丈夫吓够呛。”
沈嫣然盯着天花板,沙哑地开口:“他不是我的丈夫。”
她说得笃定,护士诧异地开口:“可是,病历报告上写着……”
“没事,她还在生我气。”
病房门从外推开,谢砚之提着保温桶,宠溺地看向她:“等我哄哄就好了。”
护士了然地笑了笑,推车离开。
沈嫣然沉默地闭上眼,屋里只剩下谢砚之的声音。
“还在为植皮的事情生气?”谢砚之似乎明白了什么,伸手想摸她的头:“你还有我,但江柔以后只有自己,我不能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沈嫣然偏头躲开,他手指悬在半空,顿了下。
“江柔对那天事情特别抱歉,手还伤着就跑回家给你炖了汤。”
谢砚之收回手,打开保温桶,鸡汤的香气飘了满屋。
“喝点。”他温柔地哄道,“我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住处了,等你出院,绝对不会再看到他们。”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看爸爸。”
谢砚之等了片刻,见她始终没有反应,无奈地起身替她掖好被角
“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门被轻轻关上,几分钟后再次听到开门声。
她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甜腻味道,睁开眼看了过去。
江柔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开口:“沈小姐,我是来告别的。”
“砚之给我和孩子买了房,等出院我就会搬走,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了。”
说着,她将胸前的手放下,鞠了一躬。
下一秒,沈嫣然的瞳孔骤然放大,她死死盯着江柔胸口上的军功章。
江柔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砚之说,这块军功章能保平安,所以送了我。”
沈嫣然太阳穴突突地跳,谢砚之第一次出任务时,她亲手为他戴上父亲的军功章。
祈求父亲保佑他平安归来。
当时,谢砚之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下:“嫣然,我这辈子绝不会辜负你。”
可现在,这块军功章被他亲手送给了旁人。
江柔上前几步,微微俯身:“说起来,我家里还有一块你爸爸的军功章。”
“是我父亲亲自从你家拿走的。”
她浑身一震,不顾手上缠着绷带,抬手甩了江柔一巴掌,疯了似的将军功章往下扯:
“那是我爸的东西!你不配!你不配!”
军功章扯了下来,江柔被她重重一推,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一双手从身后搂住了她,谢砚之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病房响起:
“嫣然,你在干什么?”
沈嫣然重重喘着气,她摊开鲜血淋漓的手,露出那枚军功章。
“谢砚之。”声音哑得像是刀片划过,“你凭什么把我的东西送给别人?”
他松开江柔,解释道:“最近太累,我以为是我的。”
“那是我爸的!”沈嫣然抓起柜子上的水杯,狠狠砸了过去,泪水也跟着滚了下来。
谢砚之愣在原地,玻璃划在他的额角,留下一道血痕。
江柔尖叫一声,伸出双臂挡在他身前,泪眼婆娑:
“都是我不好,江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父亲的遗物,求求你,别生气了,别再对砚之发火,他真的很爱你。”
“你没做错。是她脾气太大。”
他伸手将江柔扯到身后,像是怕沈嫣然再次伤人,用身体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嫣然,你自己冷静下,我带江柔先走了。”
门再次被关上,沈嫣然这才发现,他替自己买来的饭菜散了一地。
就像是两人的感情,一片狼藉。
闭上眼,近一年的桩桩件件悉数涌上心头。
悲愤,委屈,痛苦,荒谬几乎要将沈嫣然溺毙。
她很想质问他,谢砚之,你真的爱我吗?为什么你的爱,带给我的却是无边伤害。
可到最后,她只是疲惫地抬起手臂,将泪水擦去。
她从小就倔,很少流泪,却在谢砚之受伤时哭了许久。
谢砚之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给了自己两记耳光。
他当时怎么说的?
他攥着他的手,一字一句说:“让你哭的人,我都要替你教训他们。”
那个当初舍不得流泪的男人,却让她哭得最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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